第135章 八幺八兵变（2/2）

“为了天皇！板载！”一名狂热的少尉抱着炸药包，在同伴火力掩护下，匍匐前进到官邸那沉重的橡木大门前。

轰隆一声巨响！木屑与硝烟齐飞，大门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叛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嚎叫着涌入官邸内部。

走廊里、楼梯间，爆发了残酷的近距离枪战和白刃战，当叛军士兵最终踹开首相办公室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门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最疯狂的士兵也为之片刻寂静，年迈的寺内正毅元帅。

身着正式的陆军大将礼服，正襟危坐在他的办公桌后，头颅低垂，双手紧握着一柄插入腹部的传统肋差，鲜血已经浸透了他脚下的榻榻米。

桌上，摊开着一份墨迹未干的遗书，只有寥寥数字：“谢罪天下，以死明志。望圣虑深远，保重国体。”

这位老派军人，最终以这种最惨烈、也最具日本传统色彩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宣告了主和派内阁的彻底终结。

陆军省和参谋本部同样遭到了叛军的猛烈冲击。

一些试图维持秩序、斥责兵变为“叛乱”的高级将领，如陆军次官等，被叛军士兵当场扣押，甚至有几名态度强硬的将军在混乱中被“天诛”，倒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参谋本部的作战室地图上，还标注着应对德国威胁的推演箭头，此刻却被闯入的叛军军官粗暴地扯下，换上了“尊皇讨奸”的标语。

警视厅大楼前的战斗尤为惨烈。警察们用桌椅和沙袋构筑了街垒，用他们的手枪和为数不多的步枪顽强抵抗。

但面对装备着步枪、轻机枪甚至掷弹筒的正规军士兵，他们的抵抗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

大楼一层很快被突破，双方在楼梯和楼层间逐屋争夺，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地面上躺满了伤亡者。

然而，最令人震惊、也最具有决定性象征意义的事件，发生在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宫外围——坂下门。

一队情绪最为激昂、自诩为“纯粹忠君”的叛军士兵，在几名年轻中尉的带领下，高呼着“尊皇讨奸！”“天诛国贼！”“面见圣上，请求圣断！”的口号，试图冲击皇宫大门。

守卫皇宫的近卫师团士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和混乱，他们的职责是保卫天皇和皇宫，但面对这些同样宣誓效忠天皇、声称要“清君侧”的同袍。

手中的步枪变得无比沉重，开枪的命令迟迟无法下达。局势一度濒临失控，叛军的刺刀几乎要顶到近卫士兵的胸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帝国神权象征面临玷污的危急时刻，宫内省一名侍从武官的身影出现在门内，他传达了石破天惊的消息：天皇陛下知悉城外将士“忧国之心”，圣心哀恸，决定破例在凤凰殿接受部分军官代表的觐见，聆听“忠言”！

这个消息像野火般瞬间传遍了所有叛军部队，极大地鼓舞了他们的士气，也彻底瓦解了许多尚在犹豫、观望的部队和军官的抵抗意志。

在叛军核心人物、陆军中佐铃木贞一的带领下，一批精心挑选的、军容相对“整齐”的军官，怀着激动而志忑的心情，得以穿过厚重的宫门，步入那神秘而庄严的皇宫禁地。

觐见的详细内容被严格保密，没有任何外人知晓。

但随后，通过参与军官隐晦而激动的透露，一种模糊但极具导向性的信息流传出来：

天皇陛下对军官们所陈述的“国势危殆、奸佞当道”的现状表示了“深切忧虑”，对将士们的“忠君爱国之忧”表示了“理解”，并“深感时局之艰难”，希望“各方戮力同心，共克时艰”。

这番极其暧昧、充满了日本式“腹艺”的表态，被狂热的叛军和皇道派军官们毫不犹豫地解读为天皇陛下对兵变的默许、同情，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支持！

他们认为自己得到了“大义”的名分，行动从“叛乱”升华为了“圣战”！得到“圣意”鼓舞的叛军更加肆无忌惮，开始系统地、有组织地搜捕、逮捕乃至不经审判就地处决那些被他们标记为“国贼”、“懦夫”、“德意走狗”的政治家、元老、财阀首领和军队中的稳健派将领。

东京的街头，不时响起一排排整齐的枪声，那是“天诛”的执行，白色的恐怖如同实质的阴云，笼罩了这座曾经繁华的都市，鲜血染红了皇居外的护城河水。

至8月21日中午，尽管东京外围仍有部分部队拒绝服从叛军命令，零星交火仍在继续，海军方面也态度暧昧、按兵不动，但东京市中心的核心区域，包括政府机关、通讯枢纽和交通要道，已基本被叛军控制。

一个以皇道派少壮军官为核心、表面上得到天皇默许背书、极端民族主义、军国主义和排外思想盛行的军事政权，正在血泊与混乱中，快速而畸形地成型。

1920年8月21日下午，柏林无忧宫，紧急战略会议。

关于东京兵变的初步但相对详细的报告，通过军情局和安全局遍布远东的间谍网、海军武官以及外交渠道，如同雪片般汇集到林晓皇帝手中。

莱茵哈特·冯·严副官以其特有的高效和条理，将杂乱的信息去伪存精，分门别类地整理在数份文件夹中，清晰地呈送给皇帝审阅。

参加会议的还有总参谋长、外交部长、海军总司令和刚刚被召回的奥托·斯科尔兹内将军。

“陛下，”莱茵哈特站在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用冷静的语调汇报道，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指示棒。

“东京兵变在经历约十二小时的激烈冲突后，已基本控制首都核心区域。寺内正毅元帅为承担责任，已于官邸内切腹自尽，原敬也被皇道派刺杀，主和派内阁事实上已垮台。”

“兵变的核心领导层为陆军中佐铃木贞一、以及大岸赖好、野中四郎等一批少壮军官，他们属于军队内激进的‘皇道派’。”

“最关键的是，他们今晨得以进入皇宫觐见天皇裕仁陛下，并获得了陛下……某种形式的、语焉不详但极具象征意义的认可。”

“其核心诉求是彻底拒绝接受《东京条约》，推行以天皇为中心的‘国家革新’，但都能看出实际上是军事独裁，并倾向于采取更加强硬、甚至不惜孤注一掷的对外政策，很可能意图继续或扩大战争状态。”

林晓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光滑的扶手，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深沉的思虑：

“天皇的支持……或者说，默许？呵呵，有意思。”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来这位年轻的陛下，并不甘心永远只做一个循规蹈矩的立宪君主符号，他也想在这帝国生死存亡的危局中，扮演一个更‘积极’的角色，或者说……他被那些狂热的、手持武器的‘忠臣’们，半推半就地架到了历史的前台。”

他沉吟了片刻，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既像是在总结，也是在为接下来的决策定调：

“一个更加激进、更加不可预测、充满了内部清算和极端民族主义情绪的日本，短期内对我们并非完全是坏事。”

“这会像一根毒刺，牢牢地牵制住美国在太平洋的绝大部分精力和海军力量，甚至可能迫使威尔逊总统和他那些理想主义的顾问们，重新评估与我们德意志帝国直接对抗的风险与收益，暂时将我们视为遏制日本疯狂扩张的……一道非情愿的屏障。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从长远战略来看，一条陷入疯狂、资源枯竭却又手握相当武力的困兽，其破坏力和不可预测性是极其危险的。

他们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做出非理性的冒险行为，这可能会严重打乱我们在大西洋、乃至全球的整体战略部署和节奏。”

他迅速做出了一系列清晰而务实的指示，目光扫过与会的每一位重臣：

“第一，外交部立刻起草并发表一份正式声明，对日本国内发生的‘严重动荡和暴力行为’表示‘最严重的关切’，呼吁各方保持最大限度克制，避免事态进一步升级和蔓延。”

“并着重强调，德意志帝国在远东及太平洋地区，依据《东京条约》及其他国际协议所获得的一切合法权益与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帝国有坚定的意志和足够的力量扞卫之。”

“语气务必强硬，彰显决心，但在具体措辞上，要为后续可能的接触留有余地，避免彻底关闭外交渠道。”

“第二，命令远东舰队以及我们在太平洋上所有的托管岛屿驻军，立即再一次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舰队前出至关键水域巡逻锁死日本，岛屿守军加强工事，严防日本新政权狗急跳墙，试图通过袭击我们的海外领地或航运来转移国内矛盾或进行军事冒险。”

“第三，情报部门，无论是军情局还是帝国安全局，必须开动所有机器，动用一切资源和人脉。”

“我要知道这个即将成型的新政权核心圈子的详细人员构成、他们之间的派系分歧、他们的真实意图和下一步行动计划，以及……他们与美国、甚至与我们在东线的死敌——苏俄政权——进行任何形式接触的蛛丝马迹！”

“第四，斯科尔兹内少校，”林晓的目光转向那位眼神锐利的特种部队指挥官。

“你的‘狼人’部队，结束休整，进入待命状态，做好再一次向太平洋方向，进行远距离战略投送的各项准备。我们需要有能力在关键时刻，在敌人的心脏地带，进行精准的‘外科手术’。”

林晓的决策冷静、迅速而务实，充分展现了一位全球博弈者的眼光，既善于利用对手的危机，也时刻防范着潜在的风险，并准备好了相应的锋利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