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暮鼓催泪(2/2)
子时的天河飘着细雪,敖曌裹着月白羽纱披风站在演武场角落。
舞台上的灯树尚未熄灭,三十六盏灯映着空无一人的场地,像极了那年他们三人偷喝御酒时,醉眼看见的星图,只不过如今,星图里独缺了她的位置。
她摸着石栏上的“护”字刻痕,那是王勃成为水兵主将后亲手凿的。指尖划过凹痕,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低低的对话:
“明日的‘卸甲’折,你真要加那段?”是嫦娥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王勃的声音像浸了月光,“把红绳系在枪柄上,这样无论走到哪里,都像你在身边。”
敖曌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腕间的红绳突然绷断,银杏叶坠落在洒满月光的地上,被脚印碾成碎末。
她望着舞台中央,那里还留着白天排练时的水痕,“永结同好”四个字在月光中若隐若现,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而伤口深处,还埋着她未说出口的“我喜欢你”。
回到听涛阁时,案头的诗稿被风翻乱。
敖曌捡起最上面那张,是三年前写的《相见欢》:“红绳系尽温柔,语还休。谁道天河浪里、不藏愁?”
她忽然大笑,笑声惊起梁上尘埃,却在看见铜镜里自己泛红的眼眶时,泪如雨下,珍珠耳坠砸在衣襟上,溅起点点水痕。
窗外,天河的浪依旧翻涌,不知疲倦地唱着属于别人的战歌。
敖曌摸着腕间空荡荡的红绳,忽然明白,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写错了主角,就像她手中的笔,永远追不上天河的浪,永远描不出那个人眼中的星光,而她的星光,早已在多年前的那个夏夜,随着红绳的第一次系结,永远地系在了他的枪柄上。
晨钟响起时,听涛阁的门终于打开。
敖曌望着昨夜被泪水洇湿的诗稿,提起笔,在《声声慢》末尾添了句:“罢了罢了,且将红绳,系向他方。”
墨汁滴落在“他方”二字上,晕开团浓重的黑,恰如她此刻的心,在黎明前的最暗处,渐渐凝成冰。
远处的演武场,早已响起新一天的排练声,那些属于王勃和嫦娥的喝彩,终将淹没听涛阁里,那声无人听见的叹息,就像天河的浪,永远不会为一片凋零的银杏叶,停下奔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