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孩子画完那道链,风就拐了弯(2/2)
这是最近从南方流传过来的符号,代表着反抗和希望。
“铛!铛!”冰凿敲击,冰屑四溅。
忽然,一个少年停下了手,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凿出的凹痕。
“血……是血!”
只见那深邃的凿痕底部,竟缓缓渗出了一丝淡红色的液体,在纯白的冰层上显得格外刺目。
那不是他们的血,而是从冰层内部渗出来的!
这块冰,在流血!
其他少年也围了过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个胆大的少年,用指尖蘸了一点那诡异的“血水”,迟疑地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整个人如同被冰封般僵立在原地。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他舌尖炸开——既有麦粉的粗糙甘甜,又混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
他从未吃过这种东西,可一个词却不受控制地从他脑海深处蹦了出来。
“血粮”。
紧接着,无数陌生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阴沉的天空,飘着黑灰的炊烟,一群和他一样瘦骨嶙峋的人,正麻木地分食着一种混着血液的糊状食物……那是静音营的厨房!
少年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刚从一场不属于自己的噩梦中惊醒。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周围的同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但他没有哭喊,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指引着一般,默默地捡起地上的冰块,在另一片空地上摆弄起来。
他摆出的,是一个复杂而精确的阵列。
那是小杰克摩斯密码里,代表“传递”的信号阵。
风,并未携带任何有形的物质抵达这里。
它只是借着千万里之外一个亡魂的痛,借着大地共鸣的频率,借着冰层中封存的“血粮”记忆,最终,借由一个从未尝过血粮的少年的“味觉”,完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记忆转嫁。
“迈克”的幽灵,如瘟疫般扩散。
军阀终于坐不住了。
他感受到了那股潜藏在民间、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暗流。
他无法追捕风,也无法审判梦,更无法禁止人们的伤痛。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办法。
他发布了一道新法令:“凡自称为‘迈克’者,无论真假,前来报官,立赏千金,既往不咎!”
他要用金钱和赦免,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真身”钓出来。
只要抓住了核心,这个神话就会不攻自破。
法令一出,天下哗然。
七日之内,竟有三十七人前来军府,自报名号。
他们之中,有衣不蔽体的乞丐,有刚从地牢里放出来的囚徒,有被神庙驱逐的叛教祭司,甚至还有一个疯疯癫癫、只会重复“我就是”的傻子。
军阀的审讯官们快要疯了。
他们用尽了各种手段,却无法从这些人嘴里问出任何与“静音营”有关的线索。
他们就是一群为了千金悬赏而来的投机者,或者干脆是想在临死前戏耍军阀的绝望者。
百姓们在远处观望着这场闹剧。
他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但渐渐地,他们发现,这似乎并不重要。
于是,一场更盛大的“模仿”开始了。
海边的孩童,不再画断链,而是在沙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我是迈克”。
守寡的老妇,在丈夫的墓碑背面,用石子偷偷刻上:“她也是迈克”。
城里的酒鬼喝醉了,对着军阀的巡逻队大喊:“我们都是迈克!”
甚至连野狗的吠叫声,都被好事者解读为“-A-I-K-E”的独特节奏。
“迈克”不再是一个名字,它成了一面盾牌,一个符号,一句心照不宣的咒语。
当所有人都举起这面盾牌时,军阀的利剑便失去了目标。
军阀震怒,下令将那三十七个“假迈克”全部处斩,并宣布要清剿所有“迈克”的信徒。
可他很快就陷入了更深的困境:他要如何定义“信徒”?
如何去抓捕一个写在沙地上的名字,一个刻在墓碑上的身份,一种流传在空气里的节奏?
追捕,变成了一场自我瓦解的荒诞仪式。
他越是严禁,这个名字流传得就越广。
他越是杀戮,这面盾牌就越是坚固。
与此同时,在那片最初的苦海之底,迈克的残识即将迎来最后的消散。
他那亿万颗“盐粒”般的感知,正被风、被大地、被所有人的记忆和伤痛,不断地抽离、稀释。
他即将彻底归于虚无。
在最后一瞬的光景里,他“看”到海底那座镌刻着艾琳名字的石碑前,悄然浮现出了一道虚影。
那虚影不是他,不是艾琳,也不是小杰克。
而是一个赤着脚的孩童。
孩童的身影很模糊,像是水中摇曳的倒影。
他伸出小小的手指,在冰冷的石碑表面,凌空虚划。
那起手的一笔,一顿,一折,一勾……正是他生前在那个渔村的沙滩上,画下断链符号的姿势。
虚影一闪即逝。
石碑上,未曾增添任何新的字迹。
但就在那一刻,整片海域的海面,那映照着天空的粼粼波光,突然毫无征兆地碎裂、重组。
光影变幻,最终在水面上,映出了千万道断裂的锁链!
它们随着退去的潮水,浩浩荡荡地涌向四面八方的海岸。
迈克的最后一缕意识,随之散尽。
风,在这一刻,终于不再沿着他旧日的足迹行走。
它开始拐弯。
而那第一个拐点,正是那个海边的孩子,梦见风的那个夜晚。
一个新的故事,在旧的终点上,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