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尘案记:佛前的账本与台前的假面(2/2)
驿站的木门被拍得“咚咚”响,门板上贴着的议事会公告被唾沫星子喷得发潮,上面用黑体字写着:“网红旺仔小乔涉嫌利用蒙面演唱会骗取钱财,组织团队围堵解约艺人,暂停一切商业活动,接受调查。”
旺仔小乔此刻正在州府的豪华客栈里直播,水晶吊灯的光洒在她脸上,美颜滤镜开到最大,磨得皮肤像块假瓷。她穿着件镶钻的露肩裙,手指捏着支玫瑰金话筒,对着镜头哭诉:“家人们,他们就是嫉妒!嫉妒我的才华!蒙面演唱会是艺术,他们懂什么?”
镜头里的弹幕刷得飞快:“小乔不哭!”“议事会滚出来道歉!”“我们去砸了他们的牌子!”旺仔小乔看着这些留言,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却对着镜头哭得更凶:“他们还说我网暴解约的艺人,那是她忘恩负义!我捧红了她,她凭什么单飞?”
但监控录像不会说谎。议事会调查组的办公室里,林志强正对着屏幕皱眉:画面里,旺仔小乔的经纪团队戴着口罩,在解约网红“阿月”的工作室门口拉横幅,上面写着“忘恩负义,滚出花省”;更恶劣的是,他们雇了几个地痞,趁夜往阿月的门上泼油漆,红色的漆液在门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道淌血的伤口。
“还有这个,”刑部民生司的干事调出份音频,是旺仔小乔和经纪人的对话,“那个阿月必须搞臭,让她在花省混不下去!找几个粉丝去堵她的门,就说是自发的,懂吗?”
最讽刺的是她的“原创歌曲”。技术人员用AI比对后发现,十首歌里有八首是翻唱他人作品,甚至连旋律都没改,只是换了个歌名。“《花田错》抄的是西广民歌《采茶调》,”技术人员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图,“连间奏的笛子声都一模一样。”
朱韵澜的通讯器就在这时响了,是朱静雯的声音,混着佛庙的钟声:“议事长,佛庙的账查清了,信永释挪用的香油钱够给全村孤寡老人买三年棉衣。还有,花省的网红闹剧,你们那边有进展吗?”
朱韵澜正蹲在安崇新区的工地上,手里捏着块刚拆模的混凝土试块,硬度刚好。她望着远处塔吊的影子,说:“证据链差不多齐了,就等召开听证会。你那边……需要支援吗?礼部的人好像不太配合。”
“不用,”朱静雯的声音很稳,“大明佛教协会的人已经到了,他们说‘佛门清净地,容不得蛀虫’。对了,李奶奶的风湿药膏领到了,她让我谢谢您。”
三日后,西乡村佛庙的偏殿成了临时审讯室。信永释跪在蒲团上,月白僧袍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的锦缎里衣,显得格外滑稽。礼部的黄册摊在案上,他的戒牒编号“闽佛字第073号”被朱砂划去,旁边盖着大明佛教协会的钢印,印文是“永除僧籍”。
“贫僧知错……”信永释的声音哽咽,却在看见朱静雯时突然拔高,“你一个村吏员,凭什么查我?我受先帝御赐‘护国禅师’称号,你敢动我?”
朱静雯展开刑部的拘传票,金丝楠木的印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凭《大明民生法典》第七十二条,‘任何组织或个人不得挪用、侵占民生捐赠款物’。先帝赐你的是‘护国’,不是‘祸国’。”她侧身让开,身后的人民监督协会代表举着铜制摄像机,镜头对准佛龛后暗格里的金银珠宝——其中一尊玉观音的底座,还刻着“赠爱妾山儿”,字迹谄媚。
信永释的脸彻底垮了,瘫在蒲团上喃喃道:“山儿……我的孩子们……”
“你的孩子们会由县育婴堂接收,”朱静雯合上账册,“至于山儿,她涉嫌参与挪用公款,也会被调查。你贪的香油钱,会用来重修村小学,再给孤寡老人建座暖房。”
同一时刻,花省州府的议事会听证会炸开了锅。旺仔小乔戴着墨镜,被经纪人簇拥着走进会场,却在看到大屏幕上的证据时,墨镜“啪”地掉在地上。监控录像、音频录音、AI比对报告……一桩桩一件件,像耳光一样扇在她脸上。
“这不是网暴,”朱静雯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花省,西乡村的铜喇叭里,她的话惊飞了佛庙檐角的鸽子,“这是真相。议事会保护每个人的言论自由,但绝不纵容打着‘艺术’旗号的欺诈与霸凌。”
听证会结束后,旺仔小乔的账号被封禁,经纪团队因涉嫌寻衅滋事被立案调查。那些堵门的粉丝在看到证据后,纷纷散去,阿凯在网上发帖:“对不起,我们被误导了。”
香客们围在西乡村的公告栏前,看着信永释的忏悔书和旺仔小乔的处罚决定书,张寡妇攥着《考核大纲》喃喃道:“原来当官的真能查和尚,还能管网红。这世道,真的不一样了。”
暮色四合时,朱静雯站在佛庙的断墙下,望着被查封的功德箱。春风卷着油菜花的香气掠过她的粗布褂子,袖口的牵牛花在暮色中微微摇曳。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村小学的学生在搬新课本——用追讨回来的香油钱买的,封面上印着金灿灿的油菜花。
她掏出通讯器,给朱韵澜发了条讯息:“佛庙的香油钱,终于用到了该用的地方。李奶奶说,暖房盖起来后,冬天就能在里面晒太阳了。”
闽省的工地上,朱韵澜收到讯息时,正用锤子敲着新砌的墙。这次,声音坚实如铁。她回了个笑脸,旁边赵麦围的巡查日志传来新消息:铁矿的防尘口罩全部到位,矿工们的笑声像春天的溪流,叮叮咚咚淌过三百五十省的土地。
全国议事会的穹顶下,三百根算筹在月光里泛着光。它们见证了佛庙的贪腐如何被油菜花田的金浪冲刷干净,见证了网红的假面如何被民心的阳光晒得褪色,更见证了那句老话——民心是杆秤,秤砣虽小,却能压千斤。而朱静雯袖口的牵牛花,在晚风里轻轻点头,像在说:这人间的公道,原就藏在粗布褂子的针脚里,藏在账本的墨迹里,藏在每个普通人心里那杆最实诚的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