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决裂(2/2)
“但您定要小心卓东来————”伏在他肩头,提起这名字时,她身子仍不禁一颤,仿佛那是一个诅咒,光是念出就足以带来不幸。
“嗯”林平川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因为他根本不是人————是魔!”忆起某些恐怖往事,蝶舞语带哽咽,美丽的脸上掠过一丝恐惧,“他掌控著一切,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师,而我们都是他手中的木偶————”
“信我么”林平川打断她的话,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信。”蝶舞毫不犹豫地回答,抬起头望著他,眼中满是信赖。
“那便安心。我会带你去看一场好戏。”林平川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淡,却让蝶舞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好戏”蝶舞疑惑地眨著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轻颤。
“不错,一场好戏。”林平川目光似已穿透重墙,直望大鏢局方向。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有些人,终该明白一个道理——人心,从来不是谁能完美掌控的。”
他拥著蝶舞,轻声自语。窗外,风声渐起,吹动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应和著他的话。
卓东来被吴婉挡在门外。
走廊里的风很大,吹得灯笼摇晃不定,光影在两人脸上明灭交错。
“我要见司马。”卓东来语声冷澈,如同冬日寒冰。
吴婉站在门前,身形单薄,却寸步不让。“他病了,此刻不见任何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满室药气瀰漫,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吴婉容顏憔悴,眼下一片青黑,显然多日未曾安眠。但她的目光却异常坚决一除了她自己与大夫,谁也不能入內,卓东来也不例外。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卓东来如此无礼。若是往常,她绝无这个胆量,但今日不同,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支撑著她。
“他病了”卓东来並未动怒,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事实上,他理解吴婉一为一个妻子的担忧,任何行为都情有可原。但他更知道,司马超群根本——
没有病。
“你该清楚瞒不过我。”卓东来忽轻嘆一声,那嘆息很轻,却带著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
吴婉如受重击,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扶住门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从未想过能瞒住你!”她忽地冷笑,笑声尖锐而刺耳,“你可是司马超群最好的兄弟、朋友!这世上再找不到如你们这般“情深义重“的知己了!他若有事,你定然比我这个妻子知道得更早!”
话中讥誚锋利,竟与司马超群平日的语气如出一辙。那是一种长期相处后不自觉的模仿,带著深深的怨懟。
“这些年来,司马全仗你才有今日。若不是你,他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绝无可能成为名震天下的大英雄!”吴婉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是在嘶喊,引来了几个下人的窥探,但在卓东来冰冷的目光扫过后,又慌忙退去。
吴婉笑声渐转悽厉:“可你可知他这位“大英雄“这些年是如何过的他有妻有子,有家,却活得不像这家里的人————他没有一日过得像自己,因事事皆由你安排!他连决定一件小事的资格都没有!”
“够了。”卓东来冷声打断,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然够了!你从不在乎別人怎么想!”吴婉泪流满面,妆容被泪水晕开,显得格外狼狈,“你只在乎你的计划,你的大局!”
“为何要瞒我”卓东来逼问,向前踏了一步。他的影子投在吴婉身上,仿佛一座山压下来。
“因他是男人,是我丈夫!没有一个女人愿见自己的男人如此窝囊一生————
至少此刻,他像个真正的男人,一个能自己掌控命运的男人!”言至此处,吴婉眼中骤然亮起异光,那是一种混合著骄傲与绝望的光芒。
卓东来狼一般的灰目中猝然现出血丝:“你明知如今长安强敌环伺,是要他去送死”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中的血色却泄露了內心的波动。
“我是他妻子,怎会要他送死!”吴婉冷笑,笑声中带著一种疯狂的快意。
“因为郭庄。”
卓东来凝视她良久,忽然吐出二字。语声尖锐如刀锋,恶毒如蛇蝎。
此言在外人听来或许毫无意义,但对吴婉却不啻雷霆重击。她如遭蝎螯剑刺,如自万丈高楼坠下,踉蹌欲倒,枯黄的脸上霎时泛起难以形容的骇异。她的嘴唇哆嗦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每当卓东来以此种语气说话,世上便至少有一人將遭致命打击。而这一次,他瞄准的是吴婉。
“这些年来,你与司马分房而眠。你正处虎狼之年,偏偏身边又有郭庄这等年轻力壮的俊朗少年————”余话无需多说。吴婉的脸色已说明一切,那是一种被彻底看穿后的绝望与恐惧。
“我本不愿说破,因这只会让司马伤心。”卓东来目光冷得骇人,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吴婉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我明白了————你派郭庄去洛阳,便是为了罚我!”她的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不错。他已死在朱猛刀下。”卓东来语声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你————你————”吴婉猛地扑上前抓住他衣襟,目光怨毒如蛇,却噎得说不出话。她的手指纤细而苍白,因用力而关节发白。
卓东来淡然挥开她的手,如同拂去一粒微尘。他的动作很轻,却带著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量。
吴婉颓然倒地,眼中仍盈满恨意。那恨意如此之深,仿佛要將卓东来生吞活剥。
而卓东来已转身离去,未曾回头一顾,仿佛她只是衣襟上抖落的一只虫蚁,不值一瞥。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迴荡,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一条长绳垂下。
绳在吴婉手中,人悬於梁下。寒风自窗隙侵入,冷得刺骨,吹动她略显凌乱的髮丝和微微摆动的裙裾。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痴痴自语,將绳结死死扣紧。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每一个细节都做得一丝不苟。
最后一刻,她眼中驀地掠过一丝报復得逞的快意。那光芒很短暂,却亮得骇人,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却留下永恆的印记。
室內重归寂静,唯有窗外风声呜咽,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