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明月高悬7(1/2)
周末午后的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格子窗,懒洋洋地洒在杨程月临时充当书桌的旧木桌上。然而,此刻桌前的杨程月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份慵懒惬意,他正对着眼前摊开的一本厚厚的洋文书,面红耳赤,坐立不安,仿佛椅子上生了钉子。
这本书……这该死的书!他当初接活的时候,那个戴着圆框眼镜、总是一脸精明的出版社编辑,只是含糊地说“内容有点复杂,需要译者有一定的……嗯,文学拓展能力”,稿酬是平常的三倍。杨程月彼时正为汉水城高昂的房租和日常开销发愁,又自负于自己的文字功底和翻译速度,看也没仔细看,便拍着胸脯一口应承下来。
现在,他只想穿越回几天前,狠狠给那个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自己一巴掌!
这哪里是“有点复杂”?这根本就是一本详尽描绘、极尽渲染之能事的……类似于《潘金莲与西门庆》那种关系的西方小说!通篇充斥着露骨直白的情欲描写,男女主角之间各种逾越尺度的互动、挑逗、以及……不堪入目的细节,让他这个从小到大被家教严格约束、在西方杨家那种古板氛围里长大的“老古董”,光是看原文,就已经看得额头冒汗,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得如同煮熟的虾子。
叫他翻译出来?这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可是,白纸黑字的合同签了,预支的一部分稿酬也花在了房租和贴补尹正年上。他杨程月向来言出必行,更何况是立了字据的契约。硬着头皮,他还是开始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上一稿交上去,编辑很快把他叫了过去,将那摞译稿推到他面前,手指敲着桌子,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月下客先生,您这……您这翻译的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吗?还是中世纪纯洁的骑士文学?我花钱进口这本书,是为了让国内的读者看看人家西方世界在文学表达上的……开放与大胆!不是让你给我搞阉割版的!”
编辑指着几处被他刻意用隐晦诗词或一笔带过的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原文那种火辣辣、活色生香的劲儿呢?全被你翻译成‘互诉衷肠’、‘耳鬓厮磨’了?读者花钱不是来看这个的!要的是原汁原味,当然,文笔要优美,不能低俗,这个度你之前把握得很好,怎么到这里就怂了?”
杨程月被说得哑口无言,耳根滚烫。他能怎么说?难道告诉编辑,自己看这种书没经验,不但没经验,还有心理阴影?他至今还记得,当年寄居在西方杨家时,一个年龄相仿的族兄弟,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本类似性质的“禁书”,藏在被窝里偷看,结果被长辈看到了。那场面……杨程月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打个寒颤。族兄弟被吊在祠堂外的老槐树上,用浸了盐水的藤条抽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长辈们还当着所有小辈的面,厉声警告:“谁敢看这些污秽之物,败坏了杨家清誉,这就是下场!轻则暴打一顿,重则……家法处置!”
那凄惨的教训深深烙印在杨程月心中。以至于现在让他亲手动笔去描绘那些场景,他不仅觉得羞耻,更有一种违背家训、触碰禁忌的罪恶感和恐惧感。仿佛父亲那严厉的目光,正透过时空,冷冷地注视着他笔下的每一个字。
可是……钱难挣,屎难吃。答应了的事情,跪着也得干完。
杨程月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般,重新拿起了笔。他强迫自己抛开杂念,专注在“翻译”这项工作上。既然直白的描述过不了关,又不能用自己那套含蓄的诗意去敷衍,那就……只能发挥想象力了。
他试图将那些火辣的场景,转化为一种更具文学性、更侧重氛围营造和情感流动的描写。用隐喻、用通感、用环境烘托,努力在“传达原意”和“保持自己文字格调”之间走钢丝。他写写停停,时而抓耳挠腮,时而面红耳赤地划掉重写,感觉自己不是在翻译小说,而是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耗尽心神的道德与文笔的拉锯战。
肩膀因为长时间的伏案而酸胀不堪,脖子也僵硬了。当最后一段终于落笔,窗外已是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将小院的土墙染上一片温暖的色彩。杨程月如释重负地丢下笔,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活动了一下仿佛生锈的脖颈和肩膀,走到院子里。
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面,稍稍驱散了他脑中的燥热和疲惫。他看着天边那轮缓缓沉入城市轮廓线的红日,映照着云彩如同燃烧的锦缎,壮丽中带着一丝怅惘,忍不住低声吟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诗句此刻倒颇符合他复杂的心境——工作总算完成了一半(还得面对编辑的二次审阅),但这个过程实在让人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轻快的身影像只归巢的小鸟般径直飞了进来,连门都没敲——是尹正年。杨程月当初见她在这举目无亲的汉水城,住在剧团提供的简陋集体宿舍,实在放心不下,便把租下这处房子时多配的一把钥匙给了她,让她把这里当成一个落脚点,甚至专门为她收拾出了一间小卧室。尹正年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在杨程月“空着也是空着”、“你来了还能帮我打扫打扫”的劝说下,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份好意。在这座冰冷而陌生的大城市里,这里确实成了她唯一可以完全放松、感到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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