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红烛烬处暗流生(1/2)
司仪那道穿透喧闹的高声唱喏“夫妻对拜——”撞在竹制廊柱上时,堂前两对丈许高的红烛,火苗已稳得如同凝固的橘色琥珀,烛芯顶端凝着一粒圆润的烛花,映得我和肖雅交握的手暖意融融,连指缝间渗出的细汗都泛着橘红的光。她的指尖不再是之前那般冰沁,带着掌心细密的微汗,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力道不大,却像藤蔓般缠透着全然的信赖。凤冠上的七颗淡水珠随着两人同步俯身的动作,顺着鎏金支架轻轻晃动,碰撞出一串清冽如山涧泉水的“叮铃”声,初时细碎,渐而连贯,与宾客们此起彼伏的“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交织在一起,漫过竹制廊檐下悬挂的红绸,飘向院外墨色的竹林深处,被晚风揉成一缕缕温柔的絮。
拜完堂起身时,肖雅眼尾还凝着未干的泪光,那泪珠沾在纤长的睫毛上,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滚动,却笑得比院角那丛盛放的凤凰花还要艳烈。她的脸颊泛着自然的胭脂色,褪去了之前被恐惧浸染的惨白,粉黛未施的眉眼间满是羞怯与欢喜,眼波流转间,像盛着一汪浸了蜜的温水。凤冠上的鎏金纹路在烛光下流转不定,光影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到下颌,衬得她脖颈的曲线愈发纤细柔美,连细腻皮肤上淡青色的血管都隐约可见。我抬手替她拂去发间沾着的一片红绸碎屑,那碎屑带着烛光的温度,触感轻薄如蝶翼,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耳廓,温热的触感混着极淡的耳后绒毛,让我心头一软——这一路从丛林追逃到庭院对峙,青姑会的血影振袖、山口美智子淬毒的银簪、丽丽姐深不见底的眼眸,桩桩件件惊心动魄,总算换来了此刻的安稳,哪怕我深知这安稳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宾客们簇拥着我们走向婚房,脚下的红地毯被无数双脚步踩得松软下陷,绒丝间还残留着之前阿力阿坤滴落的汗痕,深一块浅一块地洇在红色里,却早已被漫天的喜庆氛围冲淡。肖云海和孙慈跟在身后,孙慈拉着肖雅的另一只手,指尖带着长辈特有的温热,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夜里盖好被子”“别让他喝太多”,语气里满是疼惜;肖云海则走在外侧,像一堵坚实的墙,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每一个角落,从墙角潜伏的黑影到远处站着的青姑会成员,偶尔与我对视时,眼神里有为人父的欣慰,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想必也察觉到了丽丽姐那不合常理的妥协,只是此刻被宾客环绕,不便言说半分。
丽丽姐没有跟来,她依旧坐在供桌旁的竹椅上,暗红的访问和服在烛火下泛着冷润的光泽,衣料上暗纹的藤花在光影里若隐若现,腰间的三颗哑光银铃偶尔被晚风拂动,发出一声绵长的轻响,像远山传来的孤鸣,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她看着我们离去的背影,嘴角挂着那抹始终不达眼底的笑意,唇角的弧度僵硬得像刻上去的一般,指尖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暗红宝石,那宝石泛着暗红的光,表面布满了常年摩挲留下的细小划痕,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冷芒,没人知道她在盘算着什么。花粥站在她身后,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死死黏在我们身上,连眨眼都舍不得,仿佛要将我们的背影刻进骨子里;山口美智子已经带着青姑会的女人们退到了院子角落,朱红振袖垂落在身侧,重磅真丝的面料因之前的剧烈动作还微微泛着褶皱,十二只黑蝶的黑曜石翅膀在阴影里轻轻晃动,泛着冷幽幽的光,复眼处的针尖小红珠偶尔闪过一丝亮,透着蛰伏的杀机,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扑腾着翅膀扑上来。
酒席就设在院子里,数十张竹桌竹椅整齐排列,桌面被擦拭得发亮,倒映着红烛的光影。桌上的青花瓷碗里,盛着香气扑鼻的椰香炖鸡,金黄的鸡皮泛着油光,汤汁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油花,椰香混着鸡肉的鲜香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勾得人食指大动;油光锃亮的红烧石斑卧在白瓷盘里,鱼身浇满了浓稠的酱汁,酱汁顺着鱼鳞的纹路缓缓流淌,泛着琥珀色的光泽,鱼肉的鲜嫩气息与酱汁的甜香交织在一起;还有刚从果园摘下的青芒果,被切成均匀的月牙状,整齐码在白瓷盘里,青绿色的果肉带着细密的纹路,清新的果香像一股清泉,冲淡了荤菜的油腻。宾客们推杯换盏,青花瓷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说着南腔北调的吉祥话,喧闹的声音盖过了竹林里的风声,也暂时压下了空气中残留的沉水老檀混着朽木的冷香,以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我陪着肖云海应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当地的米酒,酒液初入口时清甜甘冽,像含着一口浸了蜜的泉水,顺着喉咙滑下,可片刻后,后劲便如潮水般涌上来,顺着食道灼烧到胃里,脸上也泛起热意,正好给了我假装醉酒的完美理由。
几杯下肚,我故意让脚步变得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微微摇晃,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舌尖像是打了结,脸颊被酒精和刻意伪装的醉意染得通红,连耳尖都透着热。“不行了……喝多了……”我一手扶着额头,指尖按压着太阳穴,另一只手胡乱地抓着身边的人,顺势重重靠在肖雅肩上,感受着她肩头的柔软与支撑力,“雅雅……扶我回房歇歇……”
肖雅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扶住我的胳膊,她的手温暖而有力,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一丝担忧与急切:“老公,你少喝点呀,说了别逞强。”她的声音软糯,带着浓浓的心疼,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起身,又转过身对着周围的宾客深深鞠了一躬,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各位长辈、各位朋友,实在不好意思,他酒量浅,我先扶他回房休息片刻,稍后再出来陪大家。”
孙慈连忙从人群里挤过来,一边扶着我的另一侧胳膊,一边抬手替我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虚汗,絮絮叨叨地叮嘱肖雅:“照顾好他,床头柜子上我让佣人温了醒酒汤,给他喝点暖暖胃,别让他趴着睡,免得吐了呛着。”肖雅连连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合力将我扶着往婚房走去。我眯着眼睛,眼皮耷拉着,看似醉得不省人事,实则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余光像探照灯般牢牢锁定着丽丽姐的方向——她依旧坐在那里,姿态未变,手里端着一杯酒,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映着她冰冷的眉眼,她慢悠悠地喝着,目光却穿透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幽深难测,像澜沧江底的暗涌,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我后背的寒毛瞬间竖起,顺着脊椎一路凉到尾椎骨。
婚房布置得极为喜庆,大红的“囍”字贴满了门窗,窗上的“囍”字是用大红绒布剪的,边缘绣着细密的金线,门楣上的“囍”字则是纸质的,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床上铺着龙凤呈祥的锦缎被褥,大红的底色上绣着金线勾勒的龙凤,龙鳞凤羽栩栩如生,每一根丝线都泛着莹润的光泽,被褥上撒着饱满的红枣、圆润的花生、饱满的桂圆、洁白的莲子,红、白、褐、黄四色交织,寓意着早生贵子。墙角燃着一对半人高的龙凤喜烛,火焰跳动得格外欢畅,橘红色的火光将房间映照得暖意融融,烛泪顺着烛身缓缓流淌,凝结成半透明的琥珀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熏,混着肖雅身上椰香洗发水的清润,形成一种格外安神的气息。
肖雅小心翼翼地将我扶到床边坐下,替我脱下脚上的黑布鞋,指尖触到我冰凉的脚背时,她轻轻蹙了蹙眉,低声说了句“怎么这么凉”,又转身快步去倒醒酒汤。我趁着她转身的间隙,快速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整个房间——门窗都关得严实,窗户上的插销插得死死的,门后的插销也完好无损,墙角的实木衣柜贴着墙放着,柜门关得严丝合缝,床底空荡荡的,铺着和地面一致的红地毯,暂时没有任何异常。但我知道,丽丽姐那样睚眦必报、手段狠辣的人,既然没打算善罢甘休,这看似喜庆安全的婚房,未必就是绝对的避风港,每一步都得谨慎再谨慎,不能有丝毫大意。
“来,喝点醒酒汤,温温的正好。”肖雅端着一碗温热的醒酒汤走过来,白瓷碗透着细腻温润的触感,碗沿还氤氲着淡淡的热气。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的后背,让我靠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端着碗,将碗沿轻轻递到我嘴边,眼神里满是温柔与疼惜,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我顺从地张开嘴,喝了几口,温热的汤液滑过喉咙,带着蜂蜜的清甜与姜片的微辣,甜而不腻,辣而不冲,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米酒的后劲,驱散了些许酒意,也让我原本就清醒的头脑更加清明。
“谢谢你,雅雅。”我握住她递碗的手,指尖包裹住她温热的指尖,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迷离,而是透着真切的疼爱与深深的愧疚,“这些日子,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担惊受怕的。”
肖雅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摇摇头,眼眶瞬间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能陪着你,我什么都不怕。”她坐在我身边,身体微微倾斜,抬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温柔地划过我的眉眼、我的鼻梁,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刚才丽丽姐突然妥协,同意按我们的规矩拜堂,我还有点不敢相信,现在坐在这婚房里,看着你在我身边,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我拉着她的手,轻轻一带,让她靠在我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胸口,带着淡淡的米酒香与椰香:“不是做梦,我们现在安全了,以后也会一直安全的。”我没有告诉她丽丽姐和肖云海要秘密开会的事,也没有说我心里的种种担忧与猜测——我不想让这份刚刚到来的、来之不易的幸福被阴影笼罩,至少此刻,让她安心享受这份圆满与喜悦。
肖雅靠在我怀里,安安静静地依偎了片刻,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突然,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猛地抬起头,脸颊瞬间绯红,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胭脂色,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羞涩与一丝期待,亮晶晶地看着我:“老公,我们……是不是该闹洞房了?”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纯粹的爱意与羞涩,我心头一暖,之前紧绷的神经、满心的警惕与担忧,暂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与甜蜜抛到了脑后。我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与宠溺:“我们雅雅也会害羞呀?刚才是谁在拜堂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
肖雅的脸更红了,像熟透了的樱桃,她慌忙把头埋进我的颈窝,双臂紧紧抱着我的腰,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娇嗔:“都怪你……都怪你盯着我看,我才会不好意思的。”她的呼吸温热,拂过我的脖颈,带着淡淡的酒香和清新的椰香,像羽毛般轻轻搔着,让我心神荡漾,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变得温热起来。
我轻轻将她推倒在柔软的锦缎被褥上,龙凤呈祥的绣纹硌在掌心,带着丝绸特有的滑腻与厚重感。我俯身看着她,凤冠还稳稳地戴在她头上,鎏金的装饰在烛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勾勒出她精致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眼底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与羞涩。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她卸下凤冠,那凤冠比看起来要重些,鎏金支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我动作轻柔地将它放在床头的梳妆台上,凤冠上的淡水珠与鎏金碰撞,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我们送上最温柔的祝福。
卸下凤冠的肖雅,乌黑的发丝柔顺地铺散在枕头上,像一匹上好的绸缎,泛着莹润的光泽,几缕碎发贴在她绯红的脸颊上,更添了几分妩媚。我低下头,先是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我的珍视与疼爱;又顺着她的眉眼轻轻吻下去,吻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吻过她清澈的眼眸,吻过她小巧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她柔软饱满的唇上。她的嘴唇温热而柔软,带着醒酒汤的清甜与淡淡的果香,微微张开,羞涩地迎合着我的吻,舌尖轻轻触碰的瞬间,像有电流划过,让两人都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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