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暗夜刃仇:血色嫁祸(1/2)
雷朵集团后山的废弃润滑油仓库,像一头被遗弃在橡胶林里的锈铁巨兽,蹲伏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铁皮屋顶早已被风雨啃噬得千疮百孔,边缘卷起的铁皮在夜风里“哐当哐当”地撞着房梁,声音沙哑得像老兽的咳嗽,每一下都敲在寂静的林子里,惊得树影里的夜鸟扑棱棱地掠过屋顶。
屋顶的破洞里漏下几缕惨淡的月光,落在满地的碎玻璃上,洒出星星点点的冷光——那是以前搬运油桶时摔碎的玻璃瓶,边缘还沾着发黑的机油,反射的光像撒了一把淬了夜寒的碎银,刺得人眼睛发疼。仓库的水泥地面裂着蛛网似的缝,缝里嵌着腐烂的树叶和老鼠屎,脚一踩就会陷下半分,发出“噗嗤”的闷响。
空气里的气味复杂得让人窒息。最沉的是铁锈味,从仓库的钢架、油桶、甚至墙角的钉子里渗出来,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气息;往上浮着的是变质机油的腥膻,黏腻得像贴在喉咙上的痰,吸一口都能感觉到喉咙发紧;最顶上还飘着一层老鼠屎和霉斑的酸腐味,是仓库闲置三年来闷出来的馊气——这三种味道缠在一起,钻进鼻腔时,辛集兴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用袖口捂住了嘴。
远处雷朵集团总部的霓虹灯,隔着层层叠叠的橡胶树叶钻进来,在斑驳的石灰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红色的光映在生锈的油桶上,像溅上去的血;蓝色的光扫过墙角的蛛网,又像鬼火似的忽明忽暗。仓库深处传来“吱吱”的鼠叫,伴随着爪子抓挠油桶的“沙沙”声,在空荡的仓库里格外清晰,像有人在暗处偷偷摆弄什么。
辛集兴贴着仓库外墙的集装箱阴影往前挪,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他的膝盖微屈,重心压得很低,军靴的鞋跟先落地,再顺着腐叶的弧度慢慢碾过脚掌,最后才是鞋尖——这是老周教他的“无声落脚法”,去年在曼德勒码头盯梢时,就是这法子让他躲过了巡逻队的搜查。
腐叶在靴底发出极轻的“沙沙”声,混着远处总部发电机的“轰隆”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露水,指腹蹭过下巴上三天没刮的胡茬,扎得指尖发痒,同时摸到一点冰凉的湿意——是露水,还是因为攥得太紧,从掌心渗到指缝的冷汗?他说不清,只觉得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得发黏,贴在皮肤上像层湿抹布。
怀里的猎枪背带勒得右肩生疼,帆布带磨着旧伤的位置——那是上个月帮峻左搬军火时,被掉落的木箱砸出来的,现在还隐隐作痛。但他没心思管这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腰间那把军用匕首上。刀鞘是老周用旧牛皮缝的,上面刻着半朵歪歪扭扭的荷花,和他胸口揣着的桃木牌纹样一模一样。此刻,刀鞘的棱角硌着他的肋骨,像老周的手指在轻轻戳他的腰,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个粗哑的声音:“小辛,做事别慌,稳着点才能成。”
三天前,他第一次来踩点时,仓库门口还拴着条土狗。为了今晚的行动,他特意每天傍晚绕到这里,扔给狗半块掺了安眠药的压缩饼干——今天早上再来时,狗已经被仓库管理员拴去了别处,想来是药劲过了后变得狂躁,让人嫌烦了。他抬头瞥了眼仓库的小窗,里面黑沉沉的,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靠在油桶上,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花方在偷喝威士忌。
风突然变了向,从橡胶林深处卷过来,带着橡胶汁液的酸腐气,吹得集装箱上的铁锈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肩头上。辛集兴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远处有保镖巡逻的皮靴声,“噔噔”地从仓库三百米外的小路经过;近处是夜虫的“唧唧”声,和油桶里机油晃动的“咕嘟”声。确认没有异常后,他才继续往前挪,指尖已经摸到了仓库后门的铁锁——那锁是他昨天故意用铁丝撬松的,现在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他的目光扫过集装箱上的涂鸦——是雷清荷的几个义子无聊时画的,有骂人的脏话,有手枪的图案,还有花方搂着女人的丑态。看到花方的涂鸦时,辛集兴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指节不自觉地攥紧,连指甲都嵌进了掌心。半年前“我”被花方拷打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审讯室的白炽灯、烧红的铁丝、“我”渗血的后背……还有老周安全屋里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把弯成九十度的手枪。
“稳着点。”他在心里默念老周的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右手慢慢伸向腰间的匕首,握住了冰凉的刀柄,指腹蹭过刀鞘上的荷花刻痕——这是老周的遗物,也是他今晚的复仇利器。
夜风又吹过仓库的铁皮屋顶,“哐当”声再次响起,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色复仇,敲响了前奏。辛集兴推了推后门的铁锁,锁芯“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一条缝。他眯起眼,盯着里面那个模糊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花方,你的死期到了。
三天前的黄昏,辛集兴就借着给后山巡逻队送水的由头,把花方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那天他挑着两只铁皮水桶,故意绕到废弃润滑油仓库附近。刚走到橡胶林的拐角,就听见仓库里传来酒瓶碰撞的“叮当”声,夹杂着男人含糊的骂骂咧咧。他悄悄拨开挡路的橡胶树叶,透过仓库破损的窗户往里看——花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油桶上,左手夹着雪茄,右手举着半瓶威士忌往嘴里灌,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丝绸衬衫。旁边两个跟班低着头站着,大气都不敢喘。
“以后每天后半夜,老子都要在这里喝酒,”花方打了个酒嗝,把空瓶往地上一扔,“这里够安静,没人敢管老子的闲事!谁要是走漏了风声,老子打断他的腿!”两个跟班连忙点头哈腰,连说“不敢”。辛集兴当时就攥紧了手里的水桶绳——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
他太了解花方了。作为雷清荷的第六义子,花方没什么真本事,全靠会拍马溜须才混到点权力,最大的毛病就是嗜酒如命,尤其痴迷“麦卡伦”威士忌,据说以前在曼谷的赌场,为了抢一瓶限量版的麦卡伦,能跟人动刀拼命。上周辛集兴借着外出采购物资的机会,特意绕到黑市,用自己攒了三个月的津贴——那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本想等任务结束后给老周买条好烟的钱——换了半瓶未开封的麦卡伦。酒瓶是深棕色的玻璃,瓶盖裹着金色的锡箔纸,上面印着烫金的商标,一看就是花方无法抗拒的诱惑。
昨天晚上,他借着查仓库安全的名义,把这半瓶麦卡伦放在了仓库转角的矮墙上。矮墙长满了青苔,正好能挡住酒瓶,又能让花方一进仓库就能看见。放的时候他特意把酒瓶倾斜了一点,让金色的商标露在外面,还在旁边扔了个空的普通威士忌瓶——像是有人喝到一半,特意把好酒留下来似的,更能勾起花方的贪念。
果然,今晚辛集兴刚靠近仓库,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骂声。他贴着集装箱阴影往里探了探头,仓库最里侧的阴影里,花方正歪歪扭扭地靠在一个锈穿了底的铁油桶上。那油桶以前装过齿轮油,桶壁上的油渍已经发黑变硬,沾着不少灰尘和树叶,花方却毫不在意,把它当成了舒服的靠椅。他的双腿伸直搭在另一个矮油桶上,皮鞋底沾着的红泥蹭在了桶壁上,留下两道丑陋的印子。
花方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古巴雪茄,烟蒂已经被口水浸湿了大半,他却时不时地用舌头舔一下,像是在回味雪茄的味道。左手的指尖夹着个空的威士忌瓶,瓶身是透明的玻璃,上面的标签早就被机油泡烂了,一看就是最便宜的劣质货。他把空瓶举到眼前晃了晃,见确实没剩下一滴酒,顿时骂了起来:“他娘的,连个陪酒的娘们都找不到,连点好酒都没有!一群废物!”
骂完,他猛地抬手把空瓶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瓶瞬间碎成了好几瓣,碎片溅得四处都是,有一块还弹到了旁边的铁架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花方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眼神迷离地扫着四周,当看到转角矮墙上那半瓶麦卡伦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饿狼看到了肥肉。
“哟,还有意外收获!”他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被烟酒熏得发黄的门牙,连忙挣扎着站起身。因为喝得太醉,他刚站起来就晃了一下,差点摔倒,连忙伸手扶住身边的油桶,才勉强站稳。他踉踉跄跄地朝着矮墙走去,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却丝毫不在意——在他眼里,那半瓶麦卡伦比什么都重要。
辛集兴在阴影里屏住呼吸,看着花方一步步走向那瓶作为诱饵的威士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刀鞘上的荷花刻痕硌着掌心,像是老周在给他鼓劲。今晚,就是清算旧账的时候。
辛集兴的指节猛地攥成拳头,指骨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胸腔里像堵着一团烧红的棉絮,又闷又疼,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火气——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半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审讯室里的血腥味和塑胶味,隔着时光的缝隙扑面而来,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是雷朵集团总部地下室的审讯室,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悬在天花板正中央的白炽灯,光线白得刺眼,像把烧红的刀子直戳人的眼睛。灯泡上蒙着层薄薄的灰尘,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灼热,照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连墙角的蛛网和地面的血渍都看得一清二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恶臭:铁椅的铁锈味、地上未干的血污腥气、花方身上劣质古龙水的甜腻味,还有橡胶棍特有的塑胶味,吸一口都能呛得人喉咙发紧。
“我”被反绑在冰冷的铁椅上,双手被粗麻绳勒得死死的,手腕处的皮肤已经磨破,鲜血顺着绳子往下淌,滴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色的湿痕。左边的肩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刚才花方的手下为了逼供,硬生生把“我”的肩膀掰脱了臼,此刻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骨头缝,疼得“我”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下巴的胡茬。
花方穿着一双亮闪闪的鳄鱼皮皮鞋,鞋头擦得能映出人影,他慢悠悠地绕着铁椅踱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像锤子一样敲在“我”的心上。他的右手把玩着一根拇指粗的黑色橡胶棍,棍身上还沾着前一个被审讯者的血迹,已经干成了深褐色的痂。走到“我”面前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用橡胶棍的一端挑起“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的下颌骨戳碎。
“说!你跟老周那死鬼是什么关系?”花方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指甲刮过铁皮,“上次曼德勒码头的交易,你故意把货量报错,是不是想给警察报信?”他的唾沫星子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一股浓烈的威士忌酒味,熏得人头晕。
“我”咬着牙没吭声,嘴唇因为用力而抿成一条苍白的线。老周的叮嘱还在耳边——“无论怎么逼供,都不能暴露身份”,哪怕疼得眼前发黑,也绝不能松口。
花方见“我”不说话,脸上的横肉瞬间挤在一起,变得狰狞可怖。“不说是吧?”他冷笑一声,突然抬起右脚,鳄鱼皮皮鞋的鞋跟狠狠踩在“我”的左膝盖上。鞋跟的金属包头直接碾在髌骨上,来回转动着,“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别给脸不要脸!”
剧烈的疼痛像潮水般涌来,“我”忍不住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膝盖骨像要被碾碎似的,每一次碾动都伴随着骨头摩擦的“咯吱”声,疼得“我”眼前直冒金星,几乎要晕过去。
“花哥,给您。”旁边一个瘦高个手下立刻递上一根烧红的铁丝,铁丝的尖端泛着橙红色的光,还冒着细小的火星,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铁被烧红的焦糊味。那手下谄媚地笑着,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显然也怕这残忍的手段。
花方接过铁丝,用两根手指捏着末端,故意把尖端凑近“我”的手背。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我”手背的汗毛瞬间卷曲,皮肤一阵刺痛,像是要被烧熟了一样。“再不说,”花方的声音里带着残忍的笑意,“这根铁丝就扎进你手心里,让你这辈子都拿不了枪、写不了字,只能当个废人!”
铁丝的火星几乎要碰到皮肤,“我”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却依旧死死咬着牙,不肯说出一个字。眼角的余光瞥见花方那张扭曲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得逞,绝不能暴露自己和老周的身份。
站在审讯室外阴影里的辛集兴,指甲已经抠进了墙壁的裂缝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是刚才借口“送文件”溜进来的,看着“我”被折磨的模样,心里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快要喷发出来。他多想冲进去把花方打翻在地,可理智告诉他不能——一旦暴露,不仅自己和“我”会没命,老周多年的潜伏也会功亏一篑。
“花哥!雷总让您立刻去前厅对账!缅甸那边的军火商等着签字呢!”
辛集兴的声音裹挟着慌张,从走廊尽头冲过来,人还没到,肩膀已经顶着审讯室的门板猛地一撞——“哐当”一声,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带起一阵夹杂着灰尘的风。他额头冒着虚汗,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装着恰到好处的慌乱,连呼吸都显得急促,仿佛真的是被雷清荷的命令催得急了。
花方正捏着烧红的铁丝往“我”手背凑,听见这话,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脸上的狠劲僵了一瞬。他不耐烦地把铁丝往地上一扔,火星溅在水泥地上“滋滋”作响,转头瞪着辛集兴:“催什么催?没看见老子正办事吗?”话虽这么说,他却不敢真的违逆雷清荷——那个喜怒无常的“义父”,发起火来能让人连骨头都不剩。
他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抬脚就往“我”身上踹——脚尖带着狠劲,精准地落在左侧肋骨上。“算你这杂碎走运!”花方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我”的裤腿上,“等老子回来,再慢慢跟你算账,非把你这张嘴撬开不可!”
“我”被踹得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蜷成一团,肋骨像是被重锤砸过,疼得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但“我”死死咬着牙,没让痛呼漏出来,只是用眼神示意辛集兴——别冲动。
辛集兴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甲嵌进掌心,却依旧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弓着腰说:“是是是,花哥您先去,我在这儿盯着他,保证他跑不了。”看着花方骂骂咧咧地走远,皮鞋声消失在走廊拐角,他才立刻蹲下身,解开绑着“我”的麻绳,声音里的慌张瞬间变成急切:“怎么样?能走吗?”
后来在橡胶林深处的安全屋,煤油灯的火苗跳着黄豆大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辛集兴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棉签蘸着红药水,轻轻擦过“我”后背上密密麻麻的血痂——那些是橡胶棍抽出来的印子,有的已经结了硬痂,有的还在渗着淡红色的血水。他的动作很轻,却还是让“我”忍不住抽了口气。
“忍着点,快好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视线移到“我”胸口的绷带——刚才在半路,他用随身携带的急救包给“我”简单处理过,绷带下的两根肋骨明显凸起,是骨折的痕迹。摸到那处凸起时,辛集兴的手突然控制不住地发抖,棉签上的红药水滴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我没事,”“我”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点伤不算什么,老周教过我们怎么扛。”
“不算什么?”辛集兴猛地抬起头,眼底的怒火像要烧穿眼眶,他“腾”地站起身,拳头狠狠砸在土墙上——“咚”的一声闷响,墙皮簌簌掉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指节瞬间渗出血丝,染红了墙上的旧报纸。“那狗娘养的花方,用烧红的铁丝逼你,用脚踹你,这叫不算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老周说过要护着我们,可我们连自己人都护不住,还得看着你受这种罪!”
“这口气我记下了。”他攥紧流血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的怒火变成了淬了毒的狠劲,“总有一天,我要让花方加倍还回来,让他也尝尝骨头被踹断、被铁丝烤的滋味!”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没再说话——有些恨,不需要多言,只需要记在心里,等着爆发的那一天。
此刻,仓库里的花方正醉醺醺地走向那瓶麦卡伦,脚步踉跄,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小曲。辛集兴藏在集装箱的阴影里,指尖紧紧攥着腰间的匕首,刀鞘上的荷花刻痕硌着掌心,像老周在无声地鼓劲。
他看着花方贪婪地抓起那瓶威士忌,拔掉瓶塞就往嘴里灌,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衬衫。
机会,终于来了。
辛集兴缓缓直起身,猫着腰往仓库深处挪去,军靴踩在腐叶上,只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
花方骂够了,嘴里还嘟囔着“一群没用的废物”,晃晃悠悠地撑起身子。他左手死死抠着油桶边缘的铁锈,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锈迹蹭在他价值不菲的丝绸衬衫袖口上,留下几道黑印,他却浑然不觉。右手捂着发胀的太阳穴,指尖按在突突跳动的青筋上,醉意让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每挪一步都要晃一下,活像个提线木偶。
他要去仓库门口的草丛解手,离油桶不过三步远的距离,却走得跌跌撞撞。刚迈出第三步,还没等他稳住重心,仓库阴影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是辛集兴!他像头蓄势已久的豹子,浑身带着紧绷的爆发力,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辛集兴左手如铁钳般扣住花方的嘴,掌心死死捂住他的口鼻,连一丝气都不让漏出;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军用匕首,刀刃精准地抵在花方后腰的肾区,角度刁钻,恰好卡在两根脊椎骨之间。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花方那件宝蓝色的丝绸衬衫,冰凉的金属触感像毒蛇的信子,顺着皮肤钻进肉里,让花方浑身的毛孔瞬间炸开。
“唔——!”花方的醉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和威胁瞬间冲散大半,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浑身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他的身体瞬间僵住,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惊恐之下,他拼命挣扎起来,右手往后胡乱抓挠,指甲像鹰爪似的抠向辛集兴的小臂。“嗤啦”几声,指甲硬生生抠进辛集兴的皮肉里,留下三道血淋淋的抓痕,血珠瞬间渗了出来,沾在花方的指甲缝里。可辛集兴像没知觉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将膝盖往前一顶,死死顶住花方的腰椎。
“咚”的一声闷响,膝盖骨撞在脊椎上的力道大得惊人。花方疼得浑身一颤,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唔哼”,脊椎骨像要被顶断似的,酸麻的痛感顺着神经窜到四肢百骸,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泄了大半。
“别乱动。”辛集兴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贴着花方的耳朵响起,“这刀再进去半寸,就会捅穿你的肾。到时候你不仅要尿血,还得在病床上躺一辈子——或者,直接死在这儿。”
威胁的话语像毒蛇的毒液,瞬间麻痹了花方的神经。他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眼里满是惊恐和绝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着额头的冷汗往下淌。他想摇头求饶,可辛集兴的手捂得太紧,连摇头的动作都做不了。
辛集兴拖着他往仓库深处走,力道大得像拽着一袋死沉的棉花。花方的皮鞋踩在满地的碎玻璃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玻璃碴子甚至硌破了鞋底,扎得他脚心生疼,可他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后腰的匕首始终抵着要害,那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只要敢反抗,就是死路一条。
仓库深处的阴影越来越浓,远处的霓虹灯只能照到他们的脚踝,上半身全浸在黑暗里。辛集兴的呼吸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而花方的身体却抖得像筛糠,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连裤腿都被吓出来的冷汗浸得发潮。
走到仓库中央那根锈迹斑斑的铁架旁,辛集兴才停下脚步,将花方往铁架上一推,声音依旧冰冷:“站好,别耍花样。”花方踉跄着靠在铁架上,后腰的匕首依旧没挪开,他只能乖乖地贴着铁架,眼神涣散地看着眼前的黑暗,连哭都不敢出声。
“你到底是谁?敢动老子!”花方猛地偏头挣脱辛集兴的手,唾沫星子随着嘶吼飞溅出来,落在地上的碎玻璃上。他背靠油桶撑着地面往后缩,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声音却硬撑着带上几分嚣张——毕竟“雷清荷义子”的身份,是他在这地盘上横行的底气。“知道我是雷总的第六义子吗?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他咽了口唾沫,试图用利益诱惑,“我让你当我的副手,不用再在底层搬军火、盯仓库,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每月的分红比你现在的津贴多十倍!”
辛集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没达眼底,反而让眼神更沉了。他猛地松开扣着花方的手,像扔垃圾似的往后一撤。花方本就重心不稳,失去支撑后瞬间往后倒去,“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水泥地上。后脑勺恰好磕在铁桶凸起的边缘,“咚”的一声闷响,疼得他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抬手去捂后脑勺,指腹摸到一片温热的湿意。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辛集兴已经抬起军靴,鞋尖对准他的胸口狠狠踩下。军用靴的防滑纹深深嵌进花方松软的肥肉里,橡胶纹路压出一道道红痕,几乎要嵌进皮肉。花方闷哼一声,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呼吸瞬间停滞,肋骨传来阵阵刺痛,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副手?”辛集兴俯身,右手揪住花方的头发,用力往上一拽,迫使他仰起头,“你也配提这两个字?”
话音未落,他猛地发力,将花方的脸往旁边的油桶上狠狠一撞。“嘭”的一声,花方的额头结结实实地砸在锈迹斑斑的桶壁上,瞬间渗出血来。暗红色的血珠混着油桶上的黑渍、灰尘,糊在他的眉眼间,顺着脸颊往下淌,把原本油光满面的脸弄得狼狈不堪,活像个刚从泥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花方眯着被血糊住的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是辛集兴!那个平时在仓库里沉默寡言、只懂埋头干活的小子!他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见了鬼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是你?辛集兴!你疯了?敢跟我作对!信不信我让雷总扒了你的皮,把你扔去喂橡胶林里的野狗!”
“疯了?”辛集兴的声音骤然变冷,像从橡胶林深处捞出来的冰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加重了踩在花方胸口的力道,看着对方痛苦扭曲的脸,脑海里瞬间炸开安全屋里的惨状:老周直挺挺地躺在泥地上,左眼被钝器砸得深陷,暗红色的血和眼液混在一起凝在颧骨上;嘴角从左耳根撕裂到右嘴角,露出染血的牙床;那把他用了五年的五四式手枪,枪身上刻的小十字记号还清晰可见,枪管却被砸成了诡异的九十度,枪托裂成两半——那是老周为了在黑暗中快速定位握枪位置特意刻的记号,如今却成了他惨死的见证。
“是你和峻左把我逼疯的!”辛集兴的眼神里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老周被你们活活打死在安全屋,尸体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你以为这笔账就这么算了?”他又揪着花方的头发往油桶上撞了一下,“你帮峻左盯梢,帮他掩盖罪证,甚至看着他砸烂老周的枪、撕裂他的嘴,你以为这些事没人记得?”
花方被撞得头晕目眩,额头的血越淌越多,糊住了视线,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终于怕了,之前的嚣张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求饶声,身体像筛糠似的发抖:“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是峻左逼我的……”
“逼你?”辛集兴冷笑,眼神里的寒意更甚,“当初你用烧红的铁丝逼袈沙开口时,怎么没说自己是被逼的?”他俯下身,凑到花方耳边,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淬毒的狠劲,“今天,我就要让你为这些事,一一还债。”
花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他拼命摇着头,后脑勺的血渍蹭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拖痕,语无伦次地辩解:“不……不是我!那都是峻左干的!跟我没关系!”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只是……只是帮他盯了两天梢,看看老周有没有出门,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真的!”
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刚弯起一点,辛集兴已经抬起脚,靴尖对准他的膝盖骨狠狠踹了下去。“咔嚓”一声轻响,虽然没骨折,却也疼得花方像被抽了筋的虾,瞬间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着膝盖,额头抵在地上,发出压抑的痛哼。
“没关系?”辛集兴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缓缓弯腰,从腰间摸出一根生锈的吊装链——链环有拇指粗,表面的铁锈簌簌往下掉,缝隙里还嵌着干涸发黑的机油,一看就是仓库里闲置多年的老物件。他拎着铁链的一端,链环在手里晃荡,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空荡的仓库里格外刺耳,像死神的催命符。
“你帮他在安全屋附近放风,帮他把老周的行踪报给峻左,还帮他销毁了交易记录的备份,现在跟我说没关系?”辛集兴猛地举起铁链,朝着花方的大腿狠狠抽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铁链砸在皮肉上的声音沉闷而响亮,在仓库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花方像被火烫了似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疼得在地上打滚。大腿上瞬间鼓起一道紫红色的血痕,渗出血丝的皮肤粘在裤子上,一动就钻心地疼。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糊满了他的脸,连呼吸都带着哭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放过我!”他挣扎着爬到辛集兴脚边,抱着他的裤腿拼命磕头,额头的血蹭得裤脚全是,“我给你钱!我给你十万!不,五十万!我藏了私房钱,都给你!求你别杀我!”
辛集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丑态,像看一只令人作呕的虫子。他抬脚踢开花方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往仓库中央拖——那胳膊软得像面条,却因为恐惧而微微僵硬。仓库中央立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架,是以前用来固定巨型油桶的,三根碗口粗的铁管交叉焊接在一起,横杠上还留着几个磨得发亮的铁环,那是常年捆绑油桶留下的痕迹,铁环内侧的铁锈被磨掉,露出暗沉的金属色。
花方拼命挣扎,手腕被辛集兴抓得生疼,他一边蹬腿一边嘶吼:“放开我!你不能这样!雷总会杀了你的!峻左也不会放过你!他会把你碎尸万段扔去喂狗!”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却丝毫动摇不了辛集兴的决心。
辛集兴将花方的右手腕塞进铁环,拿起旁边的短链绕了两圈,再用铁丝死死缠紧。铁丝勒进花方的肉里,疼得他直冒冷汗,手腕很快就变得青紫肿胀。接着,他又如法炮制,把花方的左手和双脚也分别绑在不同的铁环上——花方被呈“大”字绑在铁架上,身体绷得笔直,稍微一动,铁环就勒得皮肉生疼。
“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辛集兴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铁锈,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里是废弃仓库,除了老鼠和蟑螂,没人会听见你的声音。”
花方看着自己被牢牢绑住的手脚,又看了看辛集兴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终于彻底崩溃了。他不再嘶吼,只是瘫软在铁架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淌,嘴里喃喃地念着:“我错了……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可他的求饶,在这寂静的仓库里,只显得格外可笑。
辛集兴从工装裤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那是块真丝混纺的暗纹帕子,边缘绣着几缕不易察觉的暗金色蛇纹,是峻左平日里擦雪茄用的私物。这块帕子的来历,藏着他三天前就布下的局。
那天上午十点,他算准峻左会在办公室和缅甸军火商通电话,特意提前十分钟拿着一叠伪造的“仓库盘点表”守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峻左粗哑的嗓音——“这批AK47必须下周到位,差一把我饶不了你”,他才轻轻敲门,声音压得恭敬:“峻左哥,仓库的盘点表需要您签字。”得到应允后,他推开门,故意放慢脚步,目光快速扫过桌面:峻左坐在真皮沙发上,左腿搭在右腿上,夹着古巴雪茄的手搭在扶手上,烟灰簌簌掉在地毯上。趁对方对着电话吼“钱不是问题,货要靠谱”的间隙,辛集兴弯腰递表格时,右手飞快地抄起桌角的手帕,指尖蹭过冰凉的玻璃烟灰缸,还顺带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未拆封的雪茄塞进袖口,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快得像一阵风。峻左挂了电话签字时,丝毫没察觉桌上少了东西,只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拿走,别在这碍眼。”
此刻,辛集兴捏着手帕的一角,拇指和食指顺着匕首柄的纹路细细擦拭。那把匕首是老周五年前送他的军用制式刀,刀柄缠着磨得发亮的黑色防滑绳,末端还刻着半个模糊的“周”字。他擦得极慢,极稳,连刀柄缝隙里嵌着的细小铁锈都没放过——就像当年老周教他拆解手雷时那样,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毫厘,容不得半点差错。手帕上的蛇纹被指纹蹭得微微变了形,他却毫不在意,只专注于将自己的痕迹彻底抹去,仿佛在完成一件关乎生死的精密仪器调试。
“等你死了,就没人知道是我干的。”辛集兴抬起头,目光从手帕移到花方惨白的脸上,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但眼底深处翻涌的寒意却让花方浑身发抖。他缓缓举起匕首,锋利的刀尖对准花方左肩——那是半年前“我”被花方用橡胶棍反复抽打的位置,此刻正因为恐惧而微微耸起。“这一刀,是替袈沙挨的那顿打。”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发力,匕首“噗嗤”一声刺进花方的肩膀。刀刃穿透皮肉的阻力清晰地传至掌心,紧接着,滚烫的鲜血顺着刀刃涌出,呈扇形喷溅开来——有的溅在辛集兴的军绿色夹克上,像一朵朵骤然绽放的暗红色罂粟;有的滴在地上的碎玻璃上,折射出诡异的红光;还有几滴溅到了铁架上,顺着锈迹的纹路往下淌,像一条条细小的血蛇。
“啊——!”花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尖锐得像被踩住尾巴的野兽,震得仓库顶部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他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绑在铁架上的铁链被拽得“哗啦哗啦”作响,铁环与金属架碰撞的声音混杂着惨叫,却被三公里外雷朵集团总部发电机的“轰隆”声死死压住——那台24小时不停的柴油发电机,此刻成了最好的“遮声罩”,只有零星的惨叫余响飘出仓库,很快就被橡胶林的夜风吞没。
辛集兴面无表情地看着花方扭曲的脸,没有丝毫停顿。他左手按住花方的肩膀固定住挣扎的身体,右手握着刀柄,又往下狠狠刺了一寸,精准地挑破了肩窝处的筋络。“咔嚓”一声轻响,是筋络断裂的声音,花方的惨叫陡然拔高,又瞬间嘶哑下去,喉咙里挤出类似破风箱的“嗬嗬”声。“这一刀,是替老周被砸烂的眼睛。”辛集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想起了安全屋里老周那只血肉模糊的左眼,想起了那摊凝固在泥地上的、混着眼液的血迹。
花方的左肩彻底失去了力气,耷拉着像块没了骨头的烂肉,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在手腕的铁链上积成小血珠,再“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他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泪水和汗水混着额头的血,糊满了整张脸,看上去狼狈又绝望。
辛集兴抽出匕首,带起一串血珠,他没有擦刀上的血——这些血,既是花方的罪证,也是复仇的印记。他低头看了看夹克上的血渍,又抬眼望向仓库外漆黑的橡胶林,仿佛能看见老周站在阴影里,眼神里带着一丝认可的暖意。但他很快收回目光,重新握紧匕首,刀尖对准了花方的另一个肩膀——还有更多的债,要一一讨还。
花方的脸瞬间褪成死灰,连嘴唇都泛着青白色,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咯咯”声在空荡的仓库里格外刺耳,却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冲开了脸颊上的血痕,在下巴处汇成浑浊的水滴,砸在胸前的丝绸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而额头的血还在渗,顺着眉骨流进眼眶,把他的视线染成一片猩红,远远看去,活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辛集兴的目光掠过花方扭曲的脸,落在旁边地上那根生锈的钢管上。那钢管有手臂粗,管壁上裹着厚厚的锈迹,像结了层暗褐色的痂,靠近管口的位置还沾着几缕干涸的暗红血迹——那是上周峻左用它殴打泄密的小弟时,溅上去的血,边缘已经发黑、发硬,嵌在锈缝里抠都抠不下来。昨天傍晚,辛集兴趁巡逻队换岗的间隙,特意绕到峻左的“刑具房”,把这根钢管藏在废弃的油桶后面,又用破布盖住,就等着今晚派上用场。
他弯腰捡起钢管,指尖触到管壁的锈迹时,传来一阵粗糙的摩擦感。他轻轻掂了掂,钢管的重量比看起来更沉,末端因为常年敲击,已经被砸得微微变形。他用手指敲了敲管壁,“咚”的一声闷响,像敲在空心的骨头里,声音里透着一股冷硬的狠劲。
“你不是喜欢用钢管打人吗?”辛集兴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淬了冰的寒意,他缓缓抬起钢管,管口对准花方的右膝——那是半年前花方踹“我”肋骨时,用力最狠的那条腿。
花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绑在铁架上的铁链被拽得“哗啦”作响,手腕处的皮肤已经被勒得渗血。“不要!求求你不要!”他终于挤出破碎的求饶声,眼泪和血混在一起,糊得满脸都是,“我再也不敢了!我把所有钱都给你!”
辛集兴没有理会。他深吸一口气,手臂猛地发力,钢管带着风声砸向花方的膝盖。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瞬间刺破仓库的寂静,还夹杂着细微的“咯吱”声——那是骨头碎渣摩擦的声响。花方的哀嚎声像被突然掐断的哨子,猛地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嗬嗬”声,像破风箱在拼命扯动。他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弯折,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连绑在铁架上的铁链都跟着震颤。
辛集兴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刚才砸下去的不是一根钢管,而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他想起老周那把被砸烂的五四式手枪——枪托裂成了两半,木纹里嵌着血和木屑;枪管被硬生生弯成九十度,原本刻在枪身上的十字定位记号,被砸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几道浅浅的印痕。那把枪,是老周从警二十年的念想,最后却成了峻左施暴的工具。
“这一下,是替老周那把被砸烂的枪。”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想起老周看到枪被砸时,眼底那抹绝望的光。
话音刚落,他再次举起钢管,对准花方的左膝。这一次,花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钢管落下,眼里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绝望。又是一声“咔嚓”,左膝也应声断裂,两条腿以同样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像被折断的树枝。
仓库里只剩下花方微弱的呻吟,像受伤的野兽在临死前的喘息。辛集兴没有停手,他握着钢管,转向花方的肘关节——每一下砸下去,都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每一声都对应着老周和“我”曾受过的苦:这一下替老周被砸烂的左眼,那一下替“我”断过的两根肋骨,还有那些被峻左和花方折磨过的无辜者。
他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复仇雕像,动作精准而决绝,每一次敲击都落在关节处,没有多余的动作。直到花方彻底没了动静,脑袋歪向一边,瞳孔开始放大,失去了所有光泽,他才缓缓放下钢管。
花方的身体扭曲地挂在铁架上,四肢全断,像个被摔碎的木偶。鲜血顺着铁架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一小滩暗红的水洼,混着地上的机油和灰尘,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他的脸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恐惧,眼睛圆睁着,仿佛还在盯着眼前的复仇之刃——这副惨状,和老周死在安全屋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施暴者变成了为正义复仇的人。
辛集兴站在原地,看着铁架上的尸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到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溅到的血,只觉得喉咙里发紧,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复仇的快意像潮水般涌来,却又很快褪去,留下一片沉甸甸的空落——老周回不来了,那些被折磨的人也回不到过去,但至少,这迟来的正义,终于有了一丝回响。
复仇的快意尚未褪去,辛集兴的眼神已迅速从狠戾转为极致的冷静——他比谁都清楚,杀死花方只是第一步,把祸水引向峻左,才能真正撕开雷朵集团的裂缝。嫁祸的每一个细节,都得像老周教他的“卧底守则”那样:精准、无懈、不留一丝破绽。
他先从工装裤内侧的暗袋里掏出一小卷医用透明胶带——这种胶带粘力适中,既能完整粘取指纹,又不会破坏纹路,是他上周特意从仓库医疗箱里“借”来的。胶带卷上还缠着一小截白色棉线,标注着“峻左-烟蒂”——那是今早他获取指纹时做的标记。
凌晨七点,峻左在办公室外的露台抽烟时,辛集兴借口“送咖啡”凑近。当时峻左正夹着古巴雪茄吞云吐雾,烟灰簌簌掉在石桌上,他抽完后随手将烟蒂摁在金属烟灰缸里,转身去接电话的瞬间,辛集兴飞快地用镊子夹起烟蒂,将胶带粘面轻轻贴上烟蒂末端的指纹区,停留三秒后缓缓揭下——整套动作快得像蝴蝶振翅,连露台上的风都没惊动。此刻,他捏着胶带两端,对着仓库微弱的光线仔细端详:胶带上的指纹清晰完整,拇指的斗纹、食指的断纹都和峻左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模糊。
辛集兴蹲下身,将匕首平放在地上,刀柄朝上。他记得峻左是右撇子,握刀时习惯拇指压在刀柄左侧,食指搭在刀脊上——上次在仓库看见峻左用刀挑开木箱时,这个姿势他看了足足三分钟,连指节弯曲的弧度都记在心里。他小心翼翼地将胶带对准刀柄的对应位置,用指尖轻轻按压,确保指纹完全贴合,又调整了两次角度,直到从侧面看,指纹的倾斜度与“握刀发力”的姿态分毫不差。贴好后,他没有立刻揭下胶带,而是等了十秒,让指纹更牢固地附着在刀柄的防滑绳上,才一点点将胶带撕下来,只留下那枚属于峻左的“罪证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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