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大明发行国债（2/2）
“此乃饮鸩止渴，万不可行！”朱由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寒冰！
“朝廷行‘开中法’，令商人运粮戍边，以换盐引，此乃国策，亦是朝廷对天下商贾的承诺！若今日可凭银两直接购买，谁还愿辛劳跋涉，往那苦寒边塞输送粮秣？边地粮价必然飞涨，戍边将士何以为继？我大明盐政、边政，将立时崩坏！此法绝不可行！”
倪元璐身为能臣，岂会不知其中利害？方才之言，不过是“将”皇帝一军。
他立刻躬身，态度恭顺：“陛下明鉴万里，是微臣急昏了头，思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朱由崧神色稍霁，目光扫过满殿文武，缓缓道：“朝廷直接卖盐引固不可取，但向商人举债，未尝不是一条出路。朕决定，由户部出面，向天下商贾、富民，乃至士绅，公开举债，以其银资助军饷。此债，便命名为——‘国债’。”
“国债”二字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朝廷向商人“借钱”古已有之，但多是强行摊派，与抢夺无异。
倪元璐猛地抬头，脸上血色褪去几分，他忘了君臣礼仪，急声问道：“陛下！这‘国债’……不会又如同那大明宝钞一般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是整个大明官僚体系对洪武、永乐年间那场惨痛金融灾难的集体记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大殿内，静得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朱由崧迎着倪元璐以及满朝文武疑虑的目光，非但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弧度。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踱步至御阶之前，声音清朗，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臣耳中。
“倪爱卿所虑，朕心甚明。然朕所言‘国债’，非是空口白借，更非前朝旧钞！此乃明码实价、有借有还的凭证！”
他目光扫视全场，继续阐述其精妙设计：
“朕意已决，为筹措平定云南、征伐东吁之军费，朝廷将发行总额三百万两的‘昭信国债’，为期五年。此国债，年息八厘！换言之，今日户部借你一百两白银，五年期满，连本带利，归还你一百四十两！三百万两本金，五年后，朝廷需偿还本息共计四百二十万两！”
这个具体的数字一出来，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八厘的年息，甚至超过了民间寻常放贷之利，更别提将银子埋在地窖里了。一些精于计算的官员已经开始在心中飞快盘算其中的收益。
朱由崧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光是高息还不够，必须重建朝廷已然受损的信用。
他声音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朕知，‘大明宝钞’旧事，伤透了天下人心。故而，朕今日在此立誓，并以大明皇帝之信誉为担保——此次国债，将以云南新平之铜矿、以及未来征服之东吁翡翠矿脉五年开采权之收益，作为抵押！若朝廷到期无法偿付，债主可凭此债券，参与上述矿利之分红！此条，将明文刊印于债券之上，天下共鉴！”
这一下，连最持重的老成派都微微颔首。有实实在在的矿产作为抵押，这债券就不再是空头支票，有了坚实的价值依托。
然而，朱由崧接下来的话，才真正点燃了在场许多人的心思。
“此外，朕亦体恤民间资金周转之需。此国债为不记名凭证，认购之后，可自由买卖转让，只需凭券即可向朝廷或指定钱庄兑付本息。”
“不记名”三个字，如同一点星火，瞬间燃亮了许多官员眼底的火焰！
先前皇帝联合晋商搞出那个“大明皇家银行”，利息虽好，却需严格实名登记，户部、锦衣卫皆有账可查。这让许多家底丰厚、财产来源经不起推敲的官员们望而却步，谁也不敢将那些见不得光的“冰敬”、“炭敬”、“别敬”存进去，生怕成了日后抄家问罪的铁证。
可这“不记名”国债，简直是天赐良机！它就像一张张无主的巨额银票，谁持有，谁就是主人。既能享受高达八厘的稳定年息，又能完美隐匿财产来源，甚至方便进行一些不便明言的“礼尚往来”。这已非简单的理财，更是一道绝佳的护身符和利益输送的润滑剂。
首辅刘宗周眉头微蹙，似乎想就“不记名”可能带来的问题进言，但看到殿内不少同僚那难以抑制的兴奋神情，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陛下此策，深谙人心啊！
果然，当户部衙门正式开始发售“昭信国债”的告示贴出后，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发售当日，户部衙门外人山人海。排队的人群蜿蜒曲折，竟达数里之长，将附近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队伍中，可见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商大贾，有低调朴素却气度不凡的士绅，甚至还有一些虽穿着寻常布衣，但眼神精明、身后跟着健仆的人物——明眼人都知道，这多半是某些权贵府上的管家或白手套。
人群喧嚣，银箱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场面之火爆，远超倪元璐预料，眼看秩序将要失控，且恐巨额财富过度集中于少数人之手，他急忙请示皇帝后，下令：“为示公平，每人一次认购，不得超过一万两！”
此令一下，更是加剧了抢购的狂热。限额意味着机会难得！
结果，原计划需些时日的发售，竟在一日之内，三百万两“昭信国债”被抢购一空。后来据小道消息称，黑市上国债凭证的转让价格，在发售当天下午就已经出现了溢价。
倪元璐看着空空如也的银库和堆满账册的案头，长长舒了口气，军饷的燃眉之急总算解决了。但他心中也升起一丝隐忧：陛下以如此高的利息和“不记名”之便，撬动了这巨量资金，五年之后，朝廷真的能轻松拿出四百二十万两白银吗？
这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但无论如何，大明帝国的战争机器，已经获得了充足的燃料，开始向着西南方向，再次隆隆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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