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1章 重临(2/2)
苏婉摇头,泪水未干,目光却已恢复清明与坚毅:“你在,便不苦。界在人在,界亡人亡。云轩,你既苏醒,我等便有了主心骨。该如何做,你只管吩咐。”
眸光又看向林念源:“林兄,砺音通幽,辛苦了。天地韵律之变,我已感知。那‘古琴’之道,以律动天,乱我界韵,需以音破之。然其律已深植天地细微处,强破恐伤本源。我有一法,或可一试。”
林念源精神一振:“请讲!”
“以其律,养我律。”刘云轩的意念缓缓道来,“彼之琴律,精于控,失于活。我界新生,万物初萌,自有生发之机,成长之韵。你之砺音,源于劫后余生,起于众生心音,本就包容万象,不拘一格。不必强求抹去其律,可尝试引我界自然之声、生灵之心音、乃至地脉天光之律动,融入你的砺音之中。不与之争,而与之和,以我界鲜活多变、蓬勃向上之生机韵律,悄然渗透、包容、最终……同化其刻板之律。此为‘以音养韵,以韵化律’。此事非一日之功,需你细察天地,妙悟音心。”
林念源闻言,眼中精光连闪,如醍醐灌顶,躬身道:“云轩兄一言,令我茅塞顿开!不错,与其对抗,不若包容转化!我之音,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岂能为破敌而破敌?我明白了!”
眸光微转,落向南方大泽,意念中带上冷意:“红尘之蚀,乱人心绪,乃攻心之毒。此毒无形,最是难防。婉儿,你掌创世,可引青莲净世之光,化入云霞雨露,遍洒此界。净光不灭,则红尘难染。然此仅为治标。治本之策,在于‘立心’。”
“立心?”苏婉若有所思。
“不错。”刘云轩道,“红尘之毒,诱人七情,放大欲念,根本在于众生心志不坚,易受外惑。你与林兄,当引导众生,于劳作中体悟生活之真,于互助中感受情谊之暖,于磨难中砥砺心志之坚。可于青原设讲坛,不传神通,只讲做人道理、处世根本、守护之义。以最朴实之言,固最根本之心。心若有根,红尘如风,过而不留。此事需潜移默化,润物无声,急不得。”
苏婉郑重颔首:“我记下了。以净光涤其表,以正道固其本。双管齐下,红尘之蚀当可渐消。”
眸光又投向西方灵山,语气凝重:“窃道之痕,最为阴毒。其不夺不抢,只悄然而摹,潜移默化,欲取而代之。此患在内,如附骨之疽。寻常手段,难伤其根本。”
苏婉与林念源心头一紧。确实,那银色脉络与地脉几乎融为一体,又“优化”灵气,颇难处理。
“然,彼可窃我道,我亦可……反其道而行之。”刘云轩的意念带着一丝冷冽的锐意,“婉儿,你以创世本源,沟通地脉,不必强行驱逐那些银色脉络。反将其视作地脉‘新生’之部分,以本源之力缓缓冲刷、温养。但冲刷之时,需将我界历经劫难而不灭、兼容并蓄而新生之独特‘道韵’,悄然烙印其中。彼摹我形,我则赋其神。待其形神皆似我时,是彼窃我,还是我同化彼,犹未可知。此乃‘以彼之矛,攻彼之后’,行险,却可斩草除根。只是你需万分小心,切不可让其察觉,反噬己身。”
苏婉倒吸一口凉气,此法大胆至极,简直是刀尖上跳舞。但细想之下,却是唯一可能根治之法。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我明白了。以本源温养,以我韵同化。云轩放心,我必慎之又慎。”
最后,眸光望向北方青原,望向那些激动未消的村民,意念中带着温和,却也严肃:“信毒之种,源于守护,却偏执成障。此非外力可拔,需自醒自觉。老村长。”
一直聆听的老村长连忙上前,躬身道:“刘先生请吩咐。”
“昔日青山村,如何教化子弟?”刘云轩问。
老村长一愣,随即答道:“言传身教,耳濡目染。长辈需慈爱而严正,子弟需勤劳而知礼。有错则罚,有功则赏。邻里守望,患难与共。”
“善。”刘云轩道,“如今亦当如是。不必刻意宣扬排外,只需将莲心界之来历、我等之艰辛、今日之安宁来之不易,细细说与后辈听。让他们知晓,守护家园,非因外敌可畏,而是因家园可爱、可亲、值得以命相守。更要让他们明白,莲心界非孤岛,诸天浩渺,外界亦有善有恶,不可一概而论。守护,当有智慧,有胸怀,而非闭目塞听,盲目排外。你可与村中长者,制定村规民约,将包容、明理、自强写入其中,日常践行。愿力纯粹,方是根本。心障自除,信毒自消。”
老村长细细品味,越听越是恍然,激动道:“刘先生金玉良言!是老朽愚钝,只知感恩守护,却忘了教化引导!从今日起,必重整村风,让娃娃们知道,咱们守的是家,不是壳!心要亮堂,力要使对地方!”
刘云轩微微“颔首”,眸光中露出一丝赞许。随即,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内患虽可徐徐图之,然外敌环伺,不容喘息。天律之眼,高悬于顶,其意难测。那四方潜伏之辈,更如毒蛇暗藏,伺机而动。七日蛰伏,其暗手已深植,恐将有变。”
他顿了顿,眸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剑,穿越莲心界的屏障,仿佛望向那无尽虚空的深处:
“彼等以道伤为引,暗植祸根,欲乱我天地根本,腐我众生心志,窃我世界道则。此非寻常争斗,乃道统之争,存亡之战。退无可退,唯有迎战。”
“然敌暗我明,敌强我弱,不可力敌,只可智取,徐徐图之。我初醒,灵体未固,砚身未愈,不可妄动。需借莲心界新生之势,众生愿力之纯,天地本源之厚,行韬光养晦、暗中积蓄之策。”
“婉儿,林兄,老村长,”刘云轩的意念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即日起,莲心界封闭山门,不接外客,不理外事。婉儿主内,以创世本源调理山河,稳固界基,同时依我之法,徐徐化解四方暗手。林兄主守,砺音布于四野,监控天地律动,稍有异样,即刻示警。老村长主安,统合人心,凝聚愿力,务使上下齐心,固若金汤。”
“而我,”他话音一转,眸光落回自身那布满裂痕的砚身,混沌光华流转,“将闭关砚中,借莲心界本源、众生愿力、天地道韵,重炼己身,稳固灵明,消化道伤,参悟此次劫难所得。同时,我将以归墟砚为眼,为耳,为心,感知界外风云,推演诸敌动向。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我出关之日,便是莲心界反击之时!”
苏婉、林念源、老村长乃至所有村民,闻言皆心神震动,既感压力如山,又觉热血沸腾。有刘云轩主持大局,指点方略,他们便有了方向,有了主心骨。
“谨遵界主之命!”三人躬身,众村民跪伏,声震四野。
刘云轩的眸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苏婉脸上,意念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与歉疚:“婉儿,又要辛苦你了。”
苏婉摇头,泪中带笑:“只要你活着,只要莲心界在,再苦再累,我心甘情愿。”
刘云轩不再多言,眸光渐渐收敛,归墟砚上的混沌光华也随之内蕴,恢复了古朴沉静的模样。但那道纵裂深处的眸光虚影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化作一点微不可察的星芒,隐于砚身深处,仿佛沉眠,又仿佛在静静观察、推演、积蓄。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天律庭的注视,四方的暗手,道伤的反噬,莲心界的内忧外患……一切只是开始。他的苏醒,并非结束,而是另一场更漫长、更凶险争斗的序幕。
但这一次,他不再迷茫,不再被动。身虽化砚,魂镇此界。砚中有乾坤,心中有丘壑。
闭目,凝神。归墟砚彻底沉寂下去,与整座莲心界的气运、地脉、众生愿力,更深地联结在一起。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器物,而是成了此界真正的核心,成了刘云轩新的躯壳与道场,也成了守护此界最坚固的堡垒,与刺向外界最锋利的矛。
莲心界,自此进入了一段外松内紧的、压抑的平静期。天空依旧淡灰,但云层后似乎隐藏着雷霆。大地缓慢愈合,地底暗流汹涌。众生劳作不息,心中警钟长鸣。
而青莲之下,那方静悬的归墟砚,如同一位陷入最深沉冥想的巨人,在无声中,积蓄着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
风暴在酝酿,而执棋者,已然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