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调兵,调兵,此战倾国之力!(2/2)
节度使萧嵩也收到了哥舒翰求援的消息,他的心情同样复杂难言。
一方面,他绝不希望看到王忠嗣立下攻克石堡城这等不世之功,这对他本人的地位是巨大的威胁,但另一方面,他又深知哥舒翰若真的全面溃败,吐蕃兵锋下一个指向的就是他的河西,届时局面将不可收拾。
他捻着胡须,沉吟良久,最终打定主意,拖。
只要朝廷调令不明,他就按兵不动,或者只象征性地派点老弱病残应付了事。
无论如何,本部精兵,绝不能轻易离开河西。
长安的争论持续了整整一天。
玄宗皇帝被各种声音吵得头痛欲裂。
最终,对石堡城象征意义的执着,对战争失败的恐惧,压倒了对太子一系坐大的担忧。
又或者,李林甫私下里的某些“建议”,让王忠嗣立下军令状,限时克城,起了作用。
决心既下,便不再犹豫。
“传旨!”
玄宗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决。
“河西节度使王忠嗣,公忠体国,勇略无双,着即率本部精骑步卒,星夜兼程,驰援陇右石堡城前线,一应军需,沿途州县务必全力保障,不得有误,抵达后,即受陇右节度使哥舒翰节制,务必竭尽全力,早日克复石堡,扬我国威,钦此!”
旨意很快拟好,用了皇帝最紧急的印信。
一名宦官使者接过圣旨,在一队精锐禁军的护卫下,马不停蹄地冲出长安城,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各方。
哥舒翰在石堡城外的中军大帐里,接到了朝廷准奏并已发出调令的通报。
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另一半却提得更高,王忠嗣来了,若再打不下,所有的罪责和皇帝的怒火,将由他们两人共同承担,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他下令各部转入守势,巩固阵地,全力救治伤员,补充箭矢滚木,等待援军。
军营里的气氛依旧压抑,但一种绝望中透出些许期盼的复杂情绪开始蔓延。
士兵们默默擦拭武器,修补铠甲,眼神偶尔会望向东方。
督战队和转运使的官员们,记录得更加勤快了,他们的目光更加深邃,仿佛在评估着下一轮可以填入多少消耗。
石堡城上的吐蕃守军,也发现了唐军的变化。
攻势停止了,唐军大营似乎转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守将不敢大意,判断唐军要么是力竭休整,要么是在等待援兵。
一边下令加固城防,救治伤员,储备更多的滚木礌石,一边派出更多的斥候,试图探查唐军的真实意图,同时也向逻些送去了更紧急的求援信,虽然他知道希望渺茫。
在唐军大营偏僻的一角,那顶收容着李骁和最后几名幸存者的帐篷里,死亡的气息曾经无比浓重。
没有人说话,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和沉寂笼罩着这里。
帐外偶尔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和远处工匠修补器械的敲打声。
一种山雨欲来前的短暂平静,弥漫在整个军营。
………………
………………
河西,凉州。
节度使府邸内,气氛凝重。王忠嗣跪在地上,听完了宦官使者宣读的圣旨。
他的面容如同石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
使者宣旨完毕,又皮笑肉不笑地补充了几句。
“王将军,陛下的期望可是深重啊,石堡城乃陛下心头之患,哥舒翰将军那边已是万分艰难,这才不得不请您出马,还望将军体恤圣心,早日奏凯。”
王忠嗣叩首接旨。
“臣,王忠嗣,领旨谢恩,必当竭尽全力,以报陛下。”
使者满意地点点头,被引去休息。
使者一走,王忠嗣的幕僚和部将立刻围了上来,人人面带忧愤。
“大帅,此去分明是陷阱,哥舒翰啃不下的硬骨头,却要您去啃老胜了,功绩是他的,陛下猜忌更甚;败了,所有罪责都是您的!”
“河西防务紧要,岂能轻易抽调主力,万一吐蕃声东击西,如之奈何?”
“朝廷明显是听信谗言,这是要把您往火坑里推啊,大帅,不如以粮草不继,士卒需要休整为由,暂缓出兵。”
王忠嗣抬起手,制止了众人的劝谏。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部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圣旨已下,君命如山倒,石堡城并非哥舒翰一人之事,乃关乎大唐国威,关乎边境万千百姓安危,我王忠嗣受国厚恩,岂能因个人得失而畏缩不前,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亦当往矣。”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斩钉截铁。
“不必多言,点兵,我的亲军全部,再调朔方,河东善攻之精骑步卒各三千人,携带三月粮草,最精良的攻城器械,明日黎明,誓师出征!”
众将见他心意已决,知道再劝无用,只能抱拳领命。
“遵令!”
整个河西节度使府立刻像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传令兵飞驰而出,军营中号角连营,士兵们迅速集结,擦拭铠甲,磨利刀枪,检查弓弩,辎重营忙着装运粮草和器械。
一股肃杀之气笼罩了凉州城。
次日黎明,天色微熹。
凉州城外,大军云集。
黑色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刀枪如林,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王忠嗣一身玄甲,立于阵前,目光沉静地扫过眼前这支精锐的军队。
他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拔出佩剑,直指西方。
“出发!”
钢铁洪流开始移动,沉重的脚步声和马蹄声震动着大地,向着,被血染红的石堡城方向,滚滚而去。
而在石堡城前线,短暂的休战期即将结束。
哥舒翰登高远望,东方天际,依旧空无一物。
但他知道,决定最终命运的力量,正在路上。
李骁在帐篷里,艰难地尝试活动手指,试图握住枕边那柄再次沉寂下去的横刀。
阴云低垂,压在整个战场上空。
残阳如血,将巍峨却残破的石堡城染上一片凄厉的红色。
死寂之中,酝酿着下一场更加狂暴的血雨腥风。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石堡城。
等待,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