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清理硕鼠,一刀斩!流言四起,随风平!(1/2)
一夜无话,次日。
凉州司兵参军的衙署,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怠惰气息。
日头已高,几个属吏才姗姗来迟,主簿王禄更是一脸油滑,堆着笑迎上来。
“参军大人安好,一路辛苦!快请上座,来人,看茶!”
王主簿殷勤地引着李骁往主位去,眼神却瞥向门口侍立的孙二狗、老蔫巴和阴影里沉默的老兵,以及他们身后几名披着旧甲却眼神锐利的翼青牙兵。
李骁没动,目光扫过积着薄灰的公案和散乱卷宗。
“王主簿,本官奉命整饬凉州烽燧防务,即刻调取历年烽燧图册、钱粮支取簿录、戍卒名籍。”
王主簿笑容一僵,随即搓着手,显出十分为难:“哎呀,参军有所不知,去岁一场沙暴,卷走了库房顶子,好些图册文书都…都遭了灾,至今未能补齐,您看这事…”
“遭了灾?”
李骁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安静的厅堂里。
他朝孙二狗微微颔首。
孙二狗跨前一步,声如闷雷:“翼青牙兵听令,封门!”
门口牙兵齐声应诺,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衙署大门被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市声。
属吏们脸色瞬间白了。
李骁这才走到公案后,从怀中掏出一卷厚实的册子,重重拍在案上。
那声音让王主簿眼皮一跳。
“图册遗失?”
李骁翻开册页,指尖划过一行行墨迹。
“那这卷折冲府安都尉亲笔交给我,加盖府印的《凉州烽燧军籍钱粮实录》,莫非也是沙暴卷来的?”
他目光如刀,钉在王主簿脸上。
“野狼墩,去岁拨付绢百匹,粟二百石,墩台何在,账目上分明写着‘修缮加固’。”
“黑风口,拨铁料千斤,弩机部件三套,今何在?”
“鹰嘴岩,戍卒三十,名册俱在,人呢?”
“王主簿,你告诉我,这些‘天灾’,是如何把军饷、铁料、戍卒一并吞没的?”
王主簿额角渗出冷汗,强笑道。
“大人明鉴,野狼墩确是遭了流沙,黑风口那是,那是部件老旧更替,鹰嘴岩的戍卒,调防,是调防了。”
“调防?”
李骁冷笑,打断他。
“好,今日起,不必劳烦主簿回忆。本官亲自去验,孙二狗、老蔫巴,点齐人手,随我出城,王主簿,你也一道,看看这‘天灾’究竟是何等模样。”
正午的戈壁,热浪蒸腾。
野狼墩孤零零地矗立在黄沙边缘,更像一处巨大的废墟。
半边夯土烽台坍塌下来,碎石烂木堵住了入口。
烽台下的土屋也塌了大半,勉强遮住几片阴凉。
五个老卒蜷在阴影里,个个面黄肌瘦,破旧的军袍下露出的手脚布满冻疮和裂口。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卒正小心地用破布蘸着浑浊的水,擦拭另一个腿上溃烂的伤口。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酒气和伤口腐烂的酸臭。
烽帅王癞子就躺在几步外的草席上,鼾声如雷,身边歪倒着几个空酒坛,油腻的衣襟敞开,露出鼓胀的肚皮。
李骁一行人的马蹄声惊动了老卒。
他们惶恐地抬起头,看到簇拥着李骁的牙兵和面如死灰的王主簿,眼神里满是麻木和畏惧。
王癞子翻了个身,嘟囔着骂了一句:“吵…吵什么丧门星。”
李骁走到草席前,抬起沾满尘土的军靴,不轻不重地踹在王癞子腰眼上。
“嗷!”
王癞子像被烫到的虾米猛地弹起,醉眼惺忪,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狗东…呃…”
骂声戛然而止。
老蔫巴蒲扇般的大手已经按在他后颈,将他整个脑袋狠狠掼进沙土里。
王癞子呛得涕泪横流,挣扎着抬头,终于看清了李骁冰冷的脸和周围杀气腾腾的牙兵,以及抖如筛糠的王主簿。
“大…大人…”
王癞子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搜!”
李骁只吐出一个字。
翼青牙兵如狼似虎地扑向土屋废墟和烽台残骸。
很快,在一处看似坍塌的灶台下,掀开石板,露出了一个地窖入口。
浓烈的腌肉和铜锈味混杂着涌出。
地窖不大,却塞得满满当当。
崭新的绢帛卷得整整齐齐几大箱,开元通宝几大箱,半扇风干的羊腿挂在梁上,另外还有十几大袋栗米。
“好一个‘天灾损毁’!”李骁的声音没有起伏,却让王禄和王癞子如坠冰窟。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卒看着地窖里的东西,浑浊的老眼瞬间红了。
他猛地扑倒在地,朝着李骁的方向连连磕头,沙哑的嗓子带着哭腔。
“大人!大人开恩啊,去年冬天,大雪封路,张老三,就是守夜的老张,冻死在墩子药…活活冻死的啊。”
“草席一卷就埋在那边沙丘后头了,连块木牌都没有啊!”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远处一个微微隆起的小沙包。
压抑的呜咽声从其他几个老卒喉咙里挤出来。绝望和愤怒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
李骁的目光从地窖移到王癞子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胖脸,再扫过那几个形容枯槁,满身伤痕的老卒。
他走到烽台前一片相对开阔的沙地上。
“按《大唐卫公兵法》卷七,戍卫条:克扣军粮、军饷,致士卒冻馁伤病而亡者,斩!”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孙二狗大步上前,一把将瘫软如泥的王癞子拖到空地中央,按跪在地。
王癞子杀猪般嚎叫起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是…是王主簿…他指使…啊!”
寒光一闪!
李骁腰间的制式横刀已然出鞘、挥落、归鞘。
动作快得只在众人视网膜上留下一道冰冷的残影。
王癞子的求饶声戛然而止,一颗肥硕的头颅滚落沙地,无头的腔子喷溅出大股鲜血,迅速渗入干燥的黄沙,只留下大片深褐色的污迹。
全场死寂。
只有风吹过残破烽台的呜咽声。
李骁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属吏,扫过那几个呆滞的老卒,最后落在面无人色、几乎瘫倒的王禄身上。
“贪一卒口粮者,以此为戒。”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指向地窖。
“追缴赃物,尽数清点,绢帛、铜钱,按人头分予此地戍卒,腌肉、粟米,充作修缮口粮。”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废墟。
“十日内,重修此墩,工匠、所需粮食,我给你们送来。”
那几个老卒仿佛才从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看着牙兵们开始从地窖搬出东西,听着李骁的话,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继而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花白头发的老卒第一个重重磕下头去,额头触在滚烫的沙地上:“谢…谢大人再生之恩!”
其他老卒也跟着砰砰磕头,呜咽声再也压抑不住。
李骁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染血的沙地上,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
就在李骁翻身上马时,一直沉默地游弋在废墟边缘的老兵,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他马侧。
枯瘦的手指摊开,掌心躺着半枚沾着干涸黑褐色污迹的铜符。
符上刻着扭曲怪异的符文和一只狰狞的兽头,绝非唐军制式。
老兵的声音低得只有李骁能听见:“墩台残壁缝里抠出来的,带着血味。”
李骁的目光在那半枚吐蕃铜符上停留了一瞬,冰冷更甚。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攥入掌心,那坚硬的棱角硌得皮肉生疼。
他最后看了一眼开始忙碌起来的野狼墩和那几个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老卒,一夹马腹。
“回城!”
马蹄卷起黄尘,将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与贪腐清算的残破烽燧,连同那半枚不祥的铜符,一起抛在了身后。
但某些东西,已经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迅速向凉州城扩散。
凉州城,李府深处一间门窗紧闭,熏香缭绕的密室。
烛火跳跃,映照着王氏那张保养得宜却因刻薄而显得僵硬的脸,和李承业眼中毫不掩饰的怨毒。
一袋沉甸甸,黄澄澄的金铤被推到一个獐头鼠目,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子面前。
男子叫张快嘴,诨号“百舌张”,是凉州城里最擅搬弄是非的说书人。
“我要凉州城,三岁小儿都能哼唱。”
“胡种带刀灾星降,凉州城头起祸殃。”
词儿你编,调儿要顺口,怎么恶毒怎么来。
三日之内,若满城不闻此谣,你张快嘴以后也别在凉州混了。
张快嘴眼睛黏在金铤上,谄媚地连连点头。
“夫人放心,小的保管编得朗朗上口,让那胡杂种的名声比茅坑还臭。”
李承业在一旁阴恻恻地补充,将一封密信递给旁边一个穿着锦袍,大腹便便的胡商。
“光唱还不够,让酒肆里那些胡姬,在客人酒酣耳热时,‘不经意’地哭诉,就说新来的李参军,打着修烽燧的旗号,强夺戍卒口粮,中饱私囊,在城外起大宅子,要说得有鼻子有眼,越惨越好,特别是那些常和军汉打交道的酒肆,懂吗?”
胡商接过信,掂量着分量,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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