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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明心自问,整军备战敌人疯狂反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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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沉了。

一股子山雨欲来的闷,死死压在每个帐篷顶上。

删丹军营在一种面儿上消停,底下绷得死紧的邪乎劲儿里,又硬捱了两天。

闲话,像是被李骁那天拔刀的煞气镇住了,暂时没了声儿,可那股子憋闷劲儿没散,倒像被压紧了的弓弦。

王别驾那狗腿子张头目照旧天天晃悠,眼神阴得能滴出水,像块甩不掉的烂膏药。

萧嵩那“查”还是悬着没落,那几袋子的粮食和破布,跟耻辱柱似的杵在营区角儿上。

李骁照常操练,照看伤员。

孙二狗那条胳膊肿得发亮,烧退了又起,人瘦得脱了相。

李骁每回查看,眉头都拧成个死疙瘩。

药,彻底断了顿儿。

老蔫巴跑了好几趟军需处,不是被糊弄,就是连门都摸不着。

没指望,像冰凉的毒蛇,死死缠着丙字区每一个人。

第三天,天阴得比锅底还沉。

铅疙瘩似的云彩低低压着,沉甸甸吸饱了水,偏又憋着不下。

风停了,空气粘糊得让人心口发堵,连营地里平常的吵吵劲儿都没了,就剩下牲口偶尔不安生地叫两声,还有旗杆子绳索被风扯动的吱呀声。

李骁带着陈七和几个勉强能挪窝的兵,在营区边儿上重复着砍木头似的劈刺动作。

右膀子的伤碍事,每抡一下都扯着酸疼,汗把里头的单褂子都溻透了,冷风一吹,冰得刺骨。

他眼神死沉,像是要把所有憋着的邪火和戾气,都灌进那一下下劈开的风声里。

阿爷驼着背,蹲在不远一块背风的石头后头,拿块燧石和火镰,慢悠悠地想把一堆湿乎乎的烂草点着,烟呛得他那独眼眯缝着。

就在李骁一记斜劈抡下去,刀口子撕开粘稠空气的当口。

“呜,呜,呜。”

三声又急又厉,跟鬼嚎似的号角声,猛地撕开了死沉的天幕。

声儿不是打删丹军营里头来的,是从西北方向,隔着老远的荒滩,撞开厚厚的云层,跟冰锥子似的,狠狠攮进每个人的耳朵眼儿。

操练的动作全僵住了!

李骁猛地收刀,霍地转身,眼珠子跟鹰隼似的,死死钉向西北天边号角响的地界儿。

陈七和其他兵也懵了,又惊又怕地跟着望过去。

阿爷手里的燧石“吧嗒”掉地上。他那独眼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珠子瞬间爆出吓人的精光,死咬着西北方。

他慢慢直起腰,佝偻的背脊好像挺了一下,整个人绷得跟张拉满的硬弓。

军营的死静就撑了一眨眼的功夫。

紧跟着,像是滚油锅里泼了瓢凉水,整个删丹军营“轰”一声炸了锅。

“敌袭号!”

“顶天儿了!西北!野马滩那边!”

“快!聚堆!聚堆!”

刺耳的铜锣声,当官的喊劈了嗓子的吼叫、兵丁跑起来皮甲和家伙什儿撞得哗啦响,惊马嘶鸣。

各种动静跟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淹了整个营地。

无数人影从帐篷里往外涌,没头苍蝇似的乱跑、找自己那堆人。

刚才还像点样的营盘,眨眼成了滚开的烂粥锅。

李骁站在原地,纹丝没动。

他攥着刀把子的手背上,青筋跟蚯蚓似的暴起来。

西北边儿,野马滩!

号角声还没落地,删丹军营中军那头,催命似的聚将鼓就砸了下来!

“咚!咚!咚!”

一声声又沉又急,砸得人心跟着蹦,带着股子不容商量的血腥味儿。

“旅帅!”

陈七脸煞白,声儿都颤了,瞅着李骁。

李骁没言语,就猛地一挥手:“回营!披挂!候着!”

声音带着风暴压顶前那种死沉沉的静。

他转身大步流星往丙字区扎,步子又快又稳。

老兵早悄没声儿地跟上了,独眼里没了平日的浑浊,就剩下饿狼盯食儿似的专注和提防。

丙字区也乱了套。

伤兵挣扎着想爬起来,能动弹的手忙脚乱翻找自个儿破烂的皮甲和家伙什儿。

怕劲儿跟瘟疫似的漫开。

孙二狗也被号角声惊醒了,虚弱地抬起脑袋,眼里全是惊惧。

李骁一头扎进自个儿那小帐篷,三两下扯开外袍。

老蔫巴已经把他那件补丁摞补丁,勉强能认出是个旅帅样儿的甲胃捧了过来。

李骁闷声套上,束带勒得死紧。

动作快得带风,每个扣袢都扣得死死的。

他抄起那粗布裹着的“斩机”,用力拴腰上。

冰凉的刀把子贴着肚子,竟透出点奇异的踏实。

正这当口,帐篷帘子“呼啦”被扯开,一个传令兵满脸汗水泥汤子,呼哧带喘地撞进来,礼都顾不上行,扯着脖子嚎。

“李旅帅,萧军使命令!吐蕃大将论莽布支亲领主力精骑一万五,猛攻野马滩,守军快填光了,防线要崩,命你部,即刻拔营,玩儿命往野马滩赶,编入左翼前锋,填线营,敢误事儿,砍脑袋!”

“填线营”仨字,传令兵几乎是嚎出来的,带着股子断头台上的味儿。

帐篷里一下子静得吓人。

老蔫巴捧着李骁的头盔,手僵在半空。陈七的脸由白转青。

外头丙字区兵丁的乱乎声,好像也被这命令冻住了。

李骁系紧最后一根束带,慢慢抬起头。

脸上还是木的,就那双黑沉沉的眼窝子里头,像是结了冰的深潭冻死了。

他没看传令兵,眼神像是穿过了帐篷,钉在西北那片被烽烟糊死了的天上。

野马滩,论莽布支,一万五千精骑,填线营。

阿爷那沙哑的声儿好像又在耳朵边儿上响:“是钻进去就死的窟窿眼儿,也可能是……蹦出去的独木桥……”

他伸出手,从老蔫巴僵住的手里接过那顶同样破旧的皮盔,稳稳地扣脑袋上。

冰凉的皮子贴着脑门。

“知道了。”

李骁的声儿平静得瘆人,没半点人味儿,好像说的不是自个儿的催命符。

“丙字区的人,一炷香,收拾利索,敢磨蹭。”

他顿了一下。

“军法剁了。”

说完,没再管帐子里的人,一把扯开帘子大步跨了出去。

外头的乱乎劲儿跟他没关系了,他的背影在灰蒙蒙的天光底下,像一柄慢慢抽出鞘,直指西北烽烟的攮子。

腰里那粗布裹着的刀鞘,随着他迈步,轻轻晃悠。

兵丁们看着他,眼里的怕劲儿好像被一种更深,更死的认命盖了过去。

野马滩的狼烟,到底烧起来了。

删丹军营丙字区这点压着的火种子,也被这道要命的军令,一把扔进了那片注定要嚼碎无数条命的修罗场。

沉甸甸的云彩底下,战鼓、号角、马蹄子、人喊马叫,拧成一股铁和血的烂泥汤子,朝着西北边儿,轰隆隆地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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