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暂离旋涡心（2/2）
他手指用力，几乎要嵌入凌天羽的臂膀：“记住！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的苗头，哪怕只是一丝疑点，或者他们有意对你们不利，切记！不要犹豫，不要逞强！立刻带着凌绝，带着大家，远走高飞！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必须保全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明白吗？！”他的声音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急促的颤音。
凌天羽能清晰地感受到凌啸凡手心因用力而微微渗出的汗湿，以及那话语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关切。他鼻头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啸凡叔，我记住了！您放心！”
凌啸凡这才稍稍松开手，又看向凌绝，眼神复杂无比：“贤侄，老朽知道，从你的心性，从你的品性，我看得出，你绝非池中之物，心有乾坤，志在九天。你如今的修为境界，老夫已看不透，但凌家嫡系底蕴深厚，盘根错节，更有两位战尊老祖坐镇，绝非眼下可以硬碰。你等且在此住下，韬光养晦，提升实力。嫡系那边，老朽会竭尽全力周旋，为您打探一切有用的消息。”
他顿了顿，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在交代一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还有一事，七日后的家族大比，你们……万万不要去参加！无论如何，绝不可踏足族比会场！”
凌天羽闻言，眉头瞬间拧紧，脸上涌现出强烈的不甘与愤懑：“啸凡叔！为何连族比也要放弃？您知道的，族比正是我等旁系子弟展现实力，争取资源，重振声威的几乎唯一机会！如今我修为尽复，甚至因祸得福更胜往昔，正想借此机会，堂堂正正踏上擂台，狠狠挫一挫凌天罡等人的锐气，夺回属于我们旁支的荣耀！难道我们要一直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下去吗？”
“荣耀？机会？”凌啸凡连连摇头，脸上满是苦涩与急迫，“天羽！你怎的还不明白？此次族比，早已不是以往那般简单的较技切磋！它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更可能是专门一个针对你，更针对凌绝的死亡擂台！”
他语气急促，仿佛要将心中的焦虑尽数倾泻出来：“你想想！你修为恢复，战力突飞猛进，已让嫡系忌惮！凌绝身份曝光，更让他们如鲠在喉！昨日凌天罡在你这里吃了瘪，凌破军被迫退走，他们岂会善罢甘休？族比之上，人多眼杂，看似公平的规则之下，有多少下黑手、使绊子的机会？他们定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等着凌绝主动送上门！你若上台，他们要签下那生死状，他们便有无数种方法，让你‘意外’陨落！届时，就算他们‘失手’将你打死在擂台上，我们也无处说理！在‘族规’和‘众目睽睽’之下，又能如何？听叔一句劝，这浑水，我们如今真的蹚不起！只能忍！忍到我们有足够实力掀桌子的那一天！”
凌天羽紧握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他何尝不知啸凡叔所言句句在理，字字泣血！但那种憋屈，那种明明有能力却要被迫隐藏的屈辱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像个懦夫一样躲起来，眼睁睁看着仇敌在擂台上耀武扬威，享受本该属于他们的荣光，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凌绝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他终于再次开口。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凌天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目光却平静地看向凌啸凡。
“啸凡叔，”凌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抚平了空气中躁动的因子，“您的担心，我全然明白。您是真心实意为我们的安危考量，这份情，凌绝铭记于心。”
他话锋微转，并未直接回应是否参加族比，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重重院落，看到了七十多里外那座恢弘而森严的府邸：“您放心，在明面上，凌家嫡系为了维持那千百年来精心粉饰的‘公正严明’、‘家族和睦’的伪善面孔，短时间内，绝不会做出太过出格、落人口实的事情。他们需要这层光鲜亮丽的外衣来统治凌家，来左右元龙城，来笼络人心，来彰显他们所谓的‘气度’。我们暂时住在这里，只要不主动去触碰他们的底线，应是安全的。”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番话，让凌啸凡焦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最怕的就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受不得激，非要往刀口上撞。如今见凌绝如此沉稳，似乎听进了劝告，他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贤侄能如此想，老夫就放心了。”凌啸凡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笑容，他又反复叮嘱了许多生活上的细节，以及紧急联系的方式，这才怀着复杂难言、既欣慰又担忧的心情，一步三回头地登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消失在竹林小径的尽头。
送走凌啸凡，闲云居彻底安静下来。
夕阳再次西沉，将天边云霞染成绚丽的锦缎，也给闲云居披上了一层温暖而宁静的光晕。
六人相处一院，气氛却并不沉闷。凌天羽兄弟三人对凌绝感激涕零，更是以少主之礼相待，恭敬中带着发自内心的亲近与信赖。云璃和蓝玲儿也很快喜欢上了这里清幽的环境，各自选了心仪的房间住下。云璃偏好临水的那间静室，推开窗便能见到潺潺溪流与嶙峋怪石；蓝玲儿则看中了后院一处靠近花圃的阁楼，推窗可见满园芳菲，远眺可见苍翠山峦。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凌绝独自一人，登上了庄园内最高的一处观景阁楼。夜风拂面，带着山野特有的清新与凉意。他凭栏远眺，目光仿佛穿透了七十多里的黑暗，精准地落在了那座如同洪荒巨兽般匍匐在元龙城中心的凌家府邸轮廓上。即使相隔如此之远，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盘踞了数百上千年的森严、庞大而冰冷的气息。
那里，有他不共戴天的仇敌，有他必须讨还的公道。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凌天羽来到了他身边，同样遥望着那个方向，眼中依旧残留着白日里未能完全平息的愤懑与不甘。
“凌绝兄弟，”凌天羽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低沉，“七日后的族比，我们真的……就此放弃，不去了吗？”他了解凌绝，深知他绝非怯懦隐忍之人。凌绝白日的沉稳，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凌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天羽兄，你觉得，我们回来，隐姓埋名，甚至暂时蛰伏于此，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凌天羽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斩钉截铁地沉声道：“自然是为啸天先祖正名！洗刷他蒙受的不白之冤！为我旁支一脉讨还这数百年来所受的屈辱与不公！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不错。”凌绝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有劫火明灭，“讨还公道，拿回一切，并非只有隐忍潜伏这一条路。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别人更加猖狂，让支持我们的人心寒。”
他顿了顿，语气逐渐变得铿锵，如同金铁交鸣：“有时候，复仇需要策略，需要等待。但有时候，也需要在合适的时机，以一种足够强势、足够震撼的方式，告诉所有人——我们回来了！而且，是带着足以颠覆一切、审判一切的力量回来的！”
他转过头，看向凌天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那弧度中蕴含的锋芒，让凌天羽的心脏猛地一跳。
“七日后族比，群雄汇聚，众目睽睽，正是这样一个‘合适’的时机。”凌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不仅是凌天罡、凌破军他们自以为布下的死亡陷阱，同样，也是我们向整个凌家，向元龙城，乃至向所有关注此事的人，宣告我们正式归来的舞台！是他们，亲手将这个舞台送到了我们面前！”
凌天羽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开始沸腾：“凌绝兄弟，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但要去，还要……”
“不仅要参加，”凌绝接过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眼中仿佛有寂灭的星旋在缓缓转动，“还要在那擂台之上，将他们引以为傲的天才，将他们虚伪的面具，将他们强加给我们的一切不公，彻底碾碎！用他们的失败和鲜血，祭奠逝去的亡魂，拉开我们讨还公道的序幕！”
他仰望星空，仿佛在与冥冥中的某种意志对话，又像是在对自己立下誓言：
“有些债，必须血偿。有些公道，必须亲手拿回。七日之后，族比擂台，便是我等……初露锋芒，宣告归来之时！”
夜风吹拂，卷起他额前的几缕黑发，露出那双坚定如万古寒渊的眼眸。那其中蕴含的意志，足以令星辰失色，让劫火为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