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我不是要你的江山(1/2)
三日后,西苑昭冤台再度开启。
天未亮,宫人便已奉命掘开一段陈年旧墙。
铁镐凿入夯土的闷响回荡在寂静的清晨里,像是一记记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泥土翻动间,白骨混杂其中,森然可见——有的指节蜷曲如抓,有的头颅碎裂凹陷,甚至还有孩童尺寸的残骸,被泥浆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这宫墙不是砖石砌成,而是用尸骨堆垒而成。
百姓跪伏于外围,掩面啜泣;宫妃们躲在廊下窥视,面色惨白如纸。
谁都不曾想到,脚下行走之地,竟是一座活埋的乱葬岗。
李崇武跪在台上,浑身抖如筛糠,额头早已磕出血痕。
他嘶哑着嗓子,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是崔元衡下令,要‘镇宫脉、压龙气’,说七十二具横死之魂最宜祭墙。我亲手焚尸,骨灰混入泥中,那段墙……便是如今的凤仪门东侧基座……”
话音落地,全场死寂。
沈青梧立于石案之后,素衣猎猎,眉心“判”字幽光流转。
她没有怒斥,也没有悲悯,只是轻轻抬手,灰金锁链自腕间蔓延而出,如蛇游走,在空中交织成一座通体泛着冷辉的桥梁——那是冥途之门,专引执念深重的残魂归途。
香坛燃起,三十六卷超度咒文逐一诵念。
每念一句,大地微震,阴风骤起;每焚一纸,空中便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或披发跣足,或断颈垂首,皆是当年含冤而亡、魂魄被困于宫墙之中的亡者。
他们无法言语,只能以魂火颤抖的方式向沈青梧致谢。
当最后一缕魂光踏上桥梁,缓缓步入幽冥裂隙时,天际乌云忽然裂开一线,久违的阳光穿透灰雾,洒落在昭冤台碑顶。
那冰冷多年的黑石,竟泛起一层极淡却真实的暖金色泽,宛如初春融雪的第一缕晨曦。
有人低声惊呼:“碑……碑亮了!”
是啊,它终于亮了。
这块承载无数冤屈的石碑,第一次不再是审判的象征,而是救赎的见证。
可沈青梧的脸色却比往日更加苍白。
霜色已从指尖蔓延至脖颈,呼吸之间,唇角溢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血线。
每一次超度,都是对她生命的反噬。
但她站得笔直,如同一柄插入大地的寒刃,宁折不弯。
与此同时,线清在偏殿彻夜未眠。
猩红命丝缠绕梁柱,织就一幅庞大命格图谱。
她的双手早已磨破,鲜血浸染丝线,却仍不停歇。
直到黎明前一刻,图谱终成——中央赫然是萧玄策的命格轮盘,金龙盘绕,帝星高悬,可龙身之上,却缠着一道漆黑如墨的枷锁,其根深植于“景明十年谋逆案”节点,源头直指先帝萧承禹!
“原来如此……”线清喃喃,“他并非弑兄主谋,而是被‘摄魂蛊’操控心神,沦为行凶工具。真正的罪人,是他亲父!”
更令人震骇的是,图谱边缘浮现一行细小篆文:【契约烙印·地府缄默令】——先帝以百年国运为代价,与崔元衡勾结,换取地府对这场逆伦血案的沉默。
而今,这份罪孽并未终结,反而如毒藤般缠绕在萧玄策命格之上,化作“替罪枷锁”。
他这些年来的多疑、暴戾、梦魇频发,皆由此而生。
断言赶来时,看到图谱当场变色。
“不可追究!”他一把抓住沈青梧的手臂,声音低沉而急迫,“若你公开此判,等同揭穿先帝罪行,动摇王朝正统。一旦气运崩塌,边关烽火必起,百姓流离,天下大乱!你虽执冥律之权,但……不可不顾苍生!”
沈青梧静立不动。
风拂过她的长发,露出额心那道逆旋的“判”字。
它此刻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她望着碑石上刚刚浮现的四个大字:萧玄策(共犯)
良久,她缓缓提起判魂笔。
墨落无声。
她在“共犯”二字旁,添上一行小字:
非主恶,受控于父,罪减三等,须以余生赎之。
笔尖收回那一刻,整座昭冤台微微一颤。
冥律承认了裁决——既未放纵,也未毁基业。
她转身,对断言道:“我不毁江山。”
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却又重如雷霆:
“我只毁谎言。”
夜幕降临。
御书房烛火未熄。
萧玄策独坐案前,批阅奏折的手指微微发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