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谁给你的胆子替天行道(2/2)
“荒谬!”礼部尚书猛然出列,“妖言惑众!陛下乃真命天子,岂容你以阴司之术妄加评判!来人——”
话未说完,沈青梧抬手。
一道灰金锁链自她腕间腾起,凌空一旋,直指殿顶横梁。
刹那间,整座紫宸殿温度骤降,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凄厉哀鸣。
七道幽影浮现半空,皆是残破宫装,面目模糊,却齐齐跪下,对着沈青梧叩首。
是那些曾死于清洗之夜的宫人魂魄。
她们手中捧着焦卷残页,上面赫然是当年被焚毁的供词碎片,字迹虽残,却足以辨认:“先帝密令……诛清流……以安社稷……”
证据现形。
百官僵立当场,冷汗涔涔。
萧玄策盯着那几页残纸,良久,忽然笑了。
笑得森寒,笑得孤绝。
“你可以审判死人。”他缓缓抬手,袖袍翻飞,如鹰展翼。
“但不能动摇活人的江山。”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沈青梧,一字一句:
“这天下,还不归你管。”紫宸殿死寂如坟。
萧玄策立于御座之前,明黄龙袍在阴风中猎猎翻卷,仿佛一尊将要焚身以殉江山的神只。
他盯着那半道劈入金砖的灰金色“律”字——笔锋凌厉,如天刀剖开人心,尚未散去的雷纹仍在地面游走,似有幽冥意志正缓缓降临。
沈青梧站在丹墀中央,黑袍垂地,额心“判”字隐现,指尖犹带血痕。
她掷出的判魂笔悬于空中,笔尖滴落的最后一滴血已化作符印,凝而不散,映照出天地间某种不可违逆的秩序。
“当年被焚骨的才人沈氏,可是你下令灭口?”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丧钟敲响在每个人心头。
那一瞬,百官屏息,连呼吸都成了罪过。
那些曾以为早已尘封的往事,竟被一个女子当着九五之尊的面,赤裸剖开。
沈氏——不过是景明十年清洗之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
一个因撞破密谈而被当场格杀、尸骨成灰的低阶宫婢。
无人记得她姓什么,只知她死前曾嘶喊:“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名单!”
然后,火起,骨焚,声绝。
可如今,这桩连史官都不敢落笔的旧案,却被一道来自幽冥的质问重新点燃。
萧玄策眸光骤冷,像是深渊回望。
他当然记得那一夜。
雨很大,宫道积水倒映着闪电,那个穿素裙的女子跪在廊下,浑身湿透,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名册。
她说她不是奸细,只是个想活命的奴婢。
他说:“你本可以不说。”她哭着求饶,说她什么都没看到……可他知道,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于是他挥了手。
一具尸体,一把火,一段被抹去的记忆。
可他没料到,五年后,会有一个与她同姓的女子,披着冥官之袍,站在这里,用一句“灭口”,将他钉在因果的刑台上。
“你凭什么审判朕?”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蕴着雷霆将至的风暴。
“凭三百二十七道无法轮回的冤魂。”沈青梧一步未退,反向前半步,足尖几乎触到那道“律”字,“凭她们临死前最后一声呼号,凭她们残魄中最后一点执念——而你,萧玄策,是最后一个听见她们哭喊的活人。”
她抬起眼,目光如刃,直刺帝王心窍:“你说这江山是你撑起来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它本不该染这么多血?”
话音未落,昭冤台方向突起异动!
只见西苑深处,那块由怨气凝聚而成的碑石缓缓转动,石面裂开一道缝隙,猩红血字浮现——
“景明十年,真凶名录·完”
七十二个名字逐一浮现,皆为当年参与构陷、屠戮、焚证的权臣宿将,而最后一名,赫然写着:
萧玄策(共犯)
风停,云裂,铜铃尽断。
一道灰金色雷纹自九霄劈下,直贯紫宸殿前,正中御座前方的龙纹地砖,刻下半道残“律”——仿佛天道执笔,尚未写尽,便已被人间皇权强行阻断。
可那半个字,却比完整的法典更令人胆寒。
百官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冰冷金砖,无人敢抬头。
有人颤抖不止,有人悄然晕厥,更有几位曾参与当年清洗的老臣,口中溢出血沫——那是魂魄受惊、阳气溃散之兆。
唯有沈青梧依旧站立。
她看着萧玄策,看着这个曾一手遮天、改写历史的男人,终于在他最熟悉的权力中心,第一次显露出一丝动摇。
他望着那半道“律”字,良久未语。
殿内阴风盘旋,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声,仿佛无数冤魂正隔着阴阳壁垒,静静注视这场对峙。
终于,他启唇,声音轻得像是一句梦呓: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沈青梧迎着他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如刀:
“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江山,而是你低头认罪的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