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阎王殿前我自横刀(2/2)
现在,她懂了。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染血,在胸前衣襟上轻轻一划。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得如同惊雷。
露出的,不是伤口,不是肌肤。
而是心口一道暗紫色的封印——形如双蛇缠绕,纹路古老诡秘,隐隐有幽光流转。
那是她从未示人的秘密。
是她前世作为赶尸人学徒时,师父临终所刻的——“通幽契痕”。
血河之上,风停了。
雷云凝滞在半空,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咽喉。
那道即将劈落的“诛邪雷”在天穹颤抖,却迟迟未能落下——因为就在玉玺金光撕裂冥律禁制的刹那,沈青梧动了。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看那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终审之门。
她的手指早已染满鲜血,此刻猛地探向心口,指尖狠狠划过那道深埋多年的暗紫封印。
布帛碎裂,皮肉翻卷,可她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痛?早就不痛了。
真正痛的,是记忆。
她将判魂笔反手插入旧伤,刀锋般剜进识海深处。
一声闷响,像是灵魂被生生撕裂。
幽冥本源自她心脉逆流而出,一缕漆黑如墨、却又泛着微弱银光的气息从七窍喷涌,缠绕笔尖,化作最后一滴血珠,缓缓坠落。
“我不是要当判官……”
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却穿透万籁,直抵天地尽头。
“我是来还债的。”
血珠落地,审判台猛然震颤。
废太子遗落在冥途边缘的一缕发丝骤然飞起,裹着未散的怨念;宫婢指甲中残留的指甲盖泛起幽光,那是她临死前死死抠进地板的执念;北狄血书残片无风自动,上面用血写就的最后一个字“亡”,竟自行燃烧,化作一道赤线,与那滴血交汇。
三者共鸣,瞬息融合。
一枚非金非玉、非生非死的印记浮现在空中——形如锁链缠心,纹路似轮回倒转,正是传说中唯有集齐“冤、证、债”三源才能凝成的原罪印!
轰——!
终审之门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冰冷到不似人声的低语自门后传来,带着千年的尘埃与法则的威压:
“汝以凡躯触碰‘始判之核’,违逆天律,悖乱轮回。代价为魂飞魄散,永堕虚无,不得转生,不得存念,不得入碑载名……可还愿进?”
风卷残雪,吹拂她破碎的衣袂。
沈青梧缓缓回头。
那一眼,穿过层层阴雾,落在血河尽头那个几乎已无气息的身影上——萧玄策静静地躺着,帝王之魂几近熄灭,唯有手中紧握的玉玺残影仍在微微发烫,仿佛还在替她撑着这片摇摇欲坠的天地。
她忽然笑了。
嘴角扬起,不是悲,不是喜,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快意。
“只要你们怕了,”她轻声道,“我就值了。”
话音未落,她一步踏出。
身影没入光隙的瞬间,整座审判台轰然崩塌,化为飞灰。
伪判官怒吼出手,紫焰狂飙,却被那枚缓缓旋转的原罪印弹开,整条手臂瞬间腐朽如枯木。
而就在她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刻——
一只苍白的手,自门缝中悄然伸出。
修长、冰冷,毫无血色,却稳稳接住了那支坠落的判魂笔。
笔尖余温未散,血痕蜿蜒如藤。
长廊深处,无声开启。
沈青梧只觉脚下再无实地,四周黑暗如潮水涌来,又似有光在流动。
她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
两侧墙面开始浮现模糊影像——一个宫女跪在雪地里哭喊,一名将军被铁链拖入地牢,一位老妇抱着婴孩跳下城墙……
每走一步,便有一段痛苦灌入脑海。
直到某一瞬,画面突变——
荒山野岭,暴雨倾盆。
一名老赶尸人倒在泥泞中,胸口插着半截断剑,手指颤抖地在少年少女的心口刻下咒印。
身后,三个同门师兄弟举刀而立,眼中无光,只有贪婪与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