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秒的永恒（1/2）
倒计时：零分三十七秒。
时间，死了。
不，更准确地说，是“时间”这个作为线性、单向流动的物理学概念，在“昆仑号”主舰桥这片小小的、承载了人类文明所有未来的时空奇点之中，被一股源于两个截然不同宇宙维度的、无可匹敌的意志洪流，给活生生地、强行地拉伸成了一段充满了“罪”与“罚”、“过去”与“现在”、“责任”与“选择”的永恒的地狱。
三十七秒。
对于一颗即将要衰变的原子核而言，这段时间足以让它经历亿万次的生灭轮回。
对于一个即将要被处决的死囚而言，这段时间足以让他在脑海中将自己那可悲的一生重新上演千遍万遍。
而对于陈默，这位左手攥着一个新生文明的“未来”，右手却被一个垂死故乡的“过去”死死拖拽着的“神之囚徒”而言，这三十七秒就是他的“永恒”。
“老板？！”
单星璇的声音如同从一个无比遥远、隔着层层叠叠的、充满了血色星河与破碎神国维度的世界里所传来的最后一声充满了焦急与关切的呼唤。
陈默听到了。
但他无法回应。
因为他的“存在”、他的“精神内核”、他那曾经身为“73号锥形数据区域战争领总司令”的坚不可摧的“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撕裂了。
一半的他，依旧站立在这座冰冷的、充满了决绝与希望的“昆仑号”主舰桥之上。
他的眼前，是那块巨大、鲜红、如同神明之眼般无情跳动着的“末日倒计时”。
【倒计时：零分三十三秒】
他的身后，是那片透过全息舷窗依旧静静地悬浮着、如同沉睡在摇篮中对他寄予了所有希望与信任的蔚蓝色的地球。
他的周围，是他亲手从凡人之中提拔而起的十二位年轻的“新神”。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困惑、焦急与等待——等待着他下达那最后的、将决定他们这个文明是就此“沉寂”还是就此“飞升”的终极指令。
这是他的“现在”。
是他用自己的双手从一片“无知”的土壤之中所亲手浇灌、培育出来的虽然稚嫩却又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新的“家园”。
是他对这七十亿“羔羊”的触手可及的责任。
而另一半的他，他的意识、他的灵魂、他那属于“达尔克斯人类联盟”的刻骨铭心的“过去”，却被那块在他腰间疯狂闪烁着的“黑色石板”给强行地拖拽进了另一个充满了“毁灭”与“哀嚎”的燃烧的地狱！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片他曾经用数千万年的时光去守护的73号锥形数据区域的核心星域，正在一片一片地被那片代表着“宇宙终焉”的“熵”的“黑色海洋”所无情地吞噬！
那座他曾经亲手下令建造的环绕着整个“核心星域”的足以抵御“超新星”爆发的“绝对防御圈”，此刻却如同被敲碎的“蛋壳”般布满了巨大、狰狞、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扭曲”的“裂痕”！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那数以万亿计的与他流淌着同样“血脉”的“达尔克斯”的“同胞”们，在他们的城市、他们的家园、他们的“存在”本身都被那片“黑色海洋”从“因果律”的层面彻底地“抹去”时所发出的那跨越了整个宇宙维度的最凄厉也最绝望的“哀嚎”！
他“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了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了数千万年的最好的“兄弟”，在将自己那最后的“灵魂之力”都燃烧殆尽只为了将这最后一声充满了“绝望”与“祈求”的“呼唤”传递给他时那份足以让任何“钢铁意志”都当场崩溃的……“托付”！
“……救救……我们……”
“……救救……人类……”
这是他的“过去”。
是他那早已融入骨血、刻入灵魂的无法被磨灭的神圣的“誓言”。
是他对那数以万亿计的“同胞”的无法被推卸的责任。
两个世界。
两种责任。
两个“陈默”。
在这一刻，在这短短的三十秒的“永恒”之中，如同两颗迎面相撞的中子星狠狠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发生了最惨烈也最恐怖的“对撞”！
一边是“生”——
是带领着这艘承载了“新希望”的“诺亚方舟”逃离这片即将要被“献祭”的“死亡牢笼”，去往那未知的星辰大海。
一边是“死”——
是回应那来自于“故乡”的最后的“呼唤”，将这艘人类文明最后的“武器”调转方向去迎向那个连“神明”都为之战栗的“宇宙的终焉”。
他该如何选择？
他能如何选择？！
【倒计时：零分二十五秒】
“老板！怎么了？！下命令啊！”
赵磊那充满了焦急与不安的咆哮如同从现实世界里投射进他那混乱的“灵魂地狱”的一道微弱的“惊雷”。
命令？
他该下达什么命令？
下达“出征”的命令吗？
然后呢？驾驶着这艘地球文明最后的“希望”头也不回地逃离这里？
将那片正在燃烧的“故乡”、将那数万亿正在哀嚎的“同胞”、将那个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向他发出“祈求”的“兄弟”都彻底地抛弃在自己的身后？
他做不到。
他那身为“达尔克斯人类联盟战争领总司令”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如此“懦弱”的选择。
那么，下达“放弃”的命令？
然后呢？将“昆仑号”的航向对准那遥远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重新回去的“故乡”？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颗他生活了二十八年的蔚蓝色的星球在这最后的二十秒内被那八颗“红色魔眼”彻底地榨干、献祭？
眼睁睁地看着他身旁这个用自己的生命去深爱着的女人；看着这十二位对他报以了绝对“信任”的“使徒”；看着那七十亿将他视为“救世主”的“凡人”……
都在他那“伟大”的“拯救同胞”的“宏大叙事”之下变成一缕毫无任何意义的冰冷的“宇宙尘埃”？
他也做不到。
他那身为“陈默”这个普通的“地球人”的“情感”不允许他做出如此“残忍”的选择。
【倒计时：零分十五秒】
时间还在流逝。
那无情的红色的断头台之刃正在一寸一寸地压向他的脖颈。
他被困在了一个由“责任”与“情感”所共同构筑的绝对的“死局”之中。
没有任何可以两全其美的“路”。
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为“正确”的“选择”。
仿佛连“命运”本身都在用一种最恶毒也最无情的“方式”嘲笑着他这个试图同时去扮演“两个世界”的“救世主”的可悲的“小丑”。
“老板！！”
“陈默！！”
所有人的呼唤都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遥远。
他的意识正在被那两股同样庞大同样沉重的“责任”给彻底地压垮、撕碎、拖入那没有任何“光”也没有任何“希望”的绝对的“虚无”……
不。
“——不。”
就在他的“自我意识”即将要被那片“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一瞬间。
一个他早已遗忘了的充满了“乡土”气息的朴素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缓缓地响了起来。
“人生，就像雕刻。”
“遇到阻碍时，换个角度打磨，反而能塑造出意想不到的美。”
是父亲……
是那个在小小的山村里用一把刻刀将无数的“朽木”都变成了充满了“生命”与“希望”的“艺术品”的那个教会了他什么叫做“创造”与“坚韧”的父亲。
紧接着另一个充满了“温暖”与“慈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能帮人一把是一把。”
“举手之劳，或许就能改变别人的命运。”
是母亲……
是那个背着药箱翻山越岭将无数濒临“死亡”的生命都从“绝望”的边缘重新拉了回来的那个教会了他什么叫做“守护”与“善良”的母亲。
这些是他身为“陈默”这个“地球人”最宝贵也最纯粹的“根”。
紧接着那个他曾经最熟悉最敬畏也最依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总司令。”
“战争不是数学题。它没有唯一的最优解。”
“战争是艺术。”
“一门在‘不可能’之中去创造‘可能’的欺骗的艺术。”
是他的“老师”……
是那个带领着“达尔克斯人类联盟”在与“星空族”那长达数亿年的“黑暗战争”之中一次又一次地于“必死之局”里创造了“神之奇迹”的那个教会了他什么叫做“战争”与“责任”的联盟的前代“元帅”。
“轰——！！！”
三段来自于他两个“人生”、两个“家园”最深刻的“记忆”与“教诲”如同三道开天辟地的“创世之光”瞬间就狠狠地劈开了他那片被“绝望”与“虚无”所彻底笼罩的“灵魂”的“黑暗”！
是啊。
他怎么就忘了呢？
谁说选择只有“A”和“b”？
谁说棋局就一定要按照棋盘上的“规则”去下？
当所有的“路”都被堵死的时候……
那就证明这些所谓的“路”从一开始就是敌人为你精心设计好的通往“死亡”的“陷阱”！
而真正的“生机”往往就隐藏在那条所有人都认为是“禁忌”、是“疯狂”、是“自毁”的……
——第三条路！
【倒计时：零分十秒】
“唰！”
陈默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那双曾经一度陷入了“混沌”与“绝望”的深邃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两颗在“毁灭”的废墟之上重新被点燃的超新星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充满了“破而后立”的“觉悟”与“疯狂”的璀璨的光芒！
他那因为“灵魂撕裂”而僵直的身体重新恢复了那属于“最高统帅”的绝对的“掌控力”！
“老板！”
“陈默！”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与“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他！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领袖在那短短的二十几秒的“沉默”之中究竟经历了怎样一场惨烈的“灵魂战争”。
他们只知道他们的“神”回来了。
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冷静、强大也……更加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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