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这是遮羞布(2/2)
每一匹青绸的流向后面,都对应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名。
那些原本应该送到前线的军资,全变成了赎买人命的“硬通货”。
尚书台的大人物们,用国家的钱买丝绸,再把丝绸送给阴平的豪强换取私兵,而豪强们则用这些丝绸去“赎”那些被绑架的百姓和贬官。
完美的闭环。
脏钱洗白了,私兵养肥了,只有百姓的命成了那个“计价单位”。
周砚翻到最后一页,手突然僵住了。
那一页没有字,只夹着一朵干枯的花。
紫红色的花瓣已经脆得一碰就碎,但在花萼的位置,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小小的“周”字。
这是蜀葵。阴平垦区那边漫山遍野都是这种花。
“儿啊……”周砚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那早夭的儿子,最喜欢这种花。
去年他把儿子送去阴平“历练”,结果收到的是一坛骨灰和“染病暴毙”的通知。
原来不是病死的。
是被这帮畜生拿去换了丝绸!
周砚发了疯似的把账本揣进怀里,冲进雨幕。
雨水混合着泪水流进嘴里,咸得发苦。
次日清晨,成都讲学堂的外墙上,贴出了一张巨大的红榜。
标题写得正气凛然——《感念民间义士捐资助垦名录》。
榜单密密麻麻,列的全是《青绸流水簿》上的内容,只不过被林默的人巧妙地“翻译”了一下。
“王五之父,捐青绸三十匹,助垦荒有功。”
“李二狗之兄,捐青绸五十匹,义薄云天。”
围观的百姓起初还在看热闹,直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农挤进人群。
他不识字,拉着旁边的一个书生问:“后生,帮我看看,有没有‘王五’的名字?我是他爹,我没捐过绸缎啊,我连麻布都穿不起……”
书生念了一遍。
老农手里的拐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不活了呀!”老农突然瘫坐在泥地里,嚎啕大哭,“我儿写信回来说被土匪绑了,要三十匹绸缎才放人……我哪里拿得出啊!原来……原来那是他的买命钱啊!”
人群炸了。
更多的家属认出了名字。
那些所谓的“捐赠”,全是被撕票的亲人的赎金。
愤怒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有人捡起石头砸向云锦记的大门,有人哭喊着要冲进市舶司讨个说法。
远处的茶楼之上,尚书仆射郭大人捏着茶盏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啪”的一声,精美的定窑茶盏在他掌心化为齑粉,滚烫的茶水混合着血水滴落。
“好一个林默。”郭大人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不抓人,不审问,直接把火引到百姓身上。这是要把老夫架在火上烤!”
而此刻的民录司内院,林默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
他从袖袋里取出一片干枯的蜀葵花瓣,小心翼翼地夹进了一份早已写好的奏章里。
“大人,马车备好了。”阿依站在门口,眼神里透着一股杀气。
“走吧。”林默拿起奏章,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郭大人府上的窗帷旧了,该换换了。顺便问问他,这蜀葵花开在阴平的乱坟岗上,是不是也和他府里的那一丛,是一个种。”
马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径直驶向那座象征着蜀汉最高权力的皇宫。
今日的早朝,怕是要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