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怕你在前线(2/2)
“鲜卑是骑兵,不善攻坚,却极善诱敌。”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他们不惜血本,绕道千里奇袭朔方,烧我们的粮草,杀我们的将军,不是为了取胜,而是为了激怒我们。”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是在逼我,逼蜀汉的主力大军,尽数北调朔方。如此一来,刚刚平定的幽州,兵力必然空虚。公孙渊虽死,其旧部党羽仍在,届时趁机作乱,我北疆防线将处处烽火,首尾不能相顾!”
一番话,让堂内瞬间鸦雀无声,刚才还叫嚣着要立刻出兵的将军,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们只看到了朔方的火,而林默,却看到了整片草原的阴谋。
林默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冰冷而清晰的命令已经发出:
“第一,传令姜维,命他佯作大军集结,准备北上复仇的姿态,但实际前锋部队必须缩编,虚张声势,主力则后撤五十里,隐蔽待命!”
“第二,密令马岱将军,尽起麾下轻骑,不走阳关大道,自阴山以西的废弃小道,千里迂回,直插河曲!那里,才是鲜卑叛军真正的巢穴和退路!”
“第三!”他手中的炭笔指向了关中,“急令汉中驻军,即刻起,全面封锁褒斜谷口!严查所有出境商队,若有携带铁器、甲片、强弓硬弩者,不必审问,格杀勿论!”
三道命令,一道比一道狠辣,一道比一道出人意料。
部署既定,林默转身离去,留下满堂文武,仍在消化那份令人不寒而栗的战略布局。
夜深人静,大都督府的书房内,只剩一豆灯火。
林默独坐案前,手中捧着一卷发黄的《匈奴传》,指尖却在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冰凉的铜铃。
突然,他喉头一甜,胸口一阵剧烈的翻腾。
“噗——”
一口暗红色的血,抑制不住地咳在了雪白的纸上,触目惊心。
他剧烈地喘息着,脸色煞白如纸。
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房中,是阿依。
她不发一言,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林默,两根冰凉的手指已经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片刻之后,阿依的眉头紧紧蹙起。
心脉震荡,气血逆行!
更可怕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极阴寒的气息正在他经络深处游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这是南中祭坛上,那场逆天改命的古老祭祀留下的反噬,正在复发!
阿依不敢声张,只是默默地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又悄悄将他惯用的药枕换掉,换上了一个新缝制的、里面塞满了安神草药的枕头。
做完这一切,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漆黑如墨的药丸,将其无声地溶入林默桌案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中。
那是孟昭容临行前,特意为林默留下的“镇魂丸”。
次日清晨,苏锦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桌案上那杯分毫未动的茶,以及林默伏案而眠的疲惫身影。
一股怒火与心疼交织的情绪直冲她的头顶。
“哐当!”
她一把掀翻了整个桌案,茶杯、文书、笔墨散落一地。
林默被惊醒,茫然抬头。
“你想瞒到什么时候?!”苏锦的眼眶通红,死死地瞪着他。
林默看着她,看着一地的狼藉,最终露出一抹苦笑:“若我说我只是累了……你还信吗?”
苏锦就那么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林默以为她会转身离去。
她却猛地俯下身,不是去扶他,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不信话。”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肩窝传来,带着一丝颤抖,“但我信你活着的,每一口气。”
三日后,阴山传来八百里加急捷报。
马岱率军于河曲设伏,大获全胜!
不仅全歼鲜卑叛军后卫部队两千余人,更是一举俘获了那支“鬼面军”的副将!
经过连夜审讯,一个惊天的阴谋浮出水面。
幕后主使,竟是早已覆灭的魏国,一群潜藏在洛阳的旧朝宦官。
他们贼心不死,暗中勾结塞外部族,妄图搅乱蜀汉北疆,为复辟曹氏创造时机!
消息传回,朝野震动。庆功的诏书尚在拟定,成都城已是一片欢腾。
黄昏时分,林默独自一人,再次站上了成都的城楼。
他眺望着遥远的北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喧嚣的庆贺声仿佛与他隔绝。
他缓缓抬起手,在无人看见的袖中,手指悄然变化,结成了一个完整而复杂的南中巫祝符印。
这一次,他的眼神清明如镜,再无一丝混沌。
只是那嘴角,却无声地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你们想让我疯……
我就偏偏清醒着,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埋了。
他的目光从狂欢的人群收回,落向城外那条通往剑门关的、漫长而曲折的官道。
他想起了那匹倒毙的战马,想起了那个吼到嗓子撕裂的信使。
为了一个消息,一条人命,一匹良驹,三天三夜。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太慢了。
从边关到中枢,这一切,都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