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地狱公路（1/2）

伊拉克南部沙漠，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凌晨05:45。

那笼罩在第7军头顶整整两个小时、如同死神裹尸布般的“电子黑洞”——“黑雾”全频段阻塞干扰，终于开始消退。

在那辆满是弹痕、甚至有一处裙板被不知名穿甲弹撕裂的M1A1指挥坦克里，第1装甲师师长麦卡锡少将，感觉耳麦中那种令人发疯的“滋滋”电流声正在减弱。

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却充满了惊恐与绝望的人声。

通讯恢复了。

但这并不是福音，而是判决书的宣读。

麦卡锡少将呆滞地坐在指挥席上，透过潜望镜，看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那一抹惨白的鱼肚白。

沙漠的风依然在吹，卷着刺鼻的焦煳味、未完全燃烧的航空煤油味，以及那种特有的、被高温炙烤过的金属臭味，顺着坦克缝隙钻进来，直冲脑门。

“将军……这里是‘铁拳-2’营……我是营长戴维斯少校……”

耳机里的声音沙哑、颤抖，如果不仔细听，麦卡锡甚至无法辨认出这是他麾下最悍勇的那位装甲营营长。

“报告……战损。”麦卡锡的声音干涩得像吞了一把沙子。

那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我们正在清点，将军。但是……太惨了。”戴维斯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的A连……全没了。B连只剩下三辆车能动。C连……C连在撤退途中，遭到了……遭到了侧翼火力的覆盖。”

“数据！”麦卡锡吼道，他不需要情绪，他只需要冷冰冰的数字来确认这场噩梦的真实性。

“……初步统计，‘铁拳-2’营，损失M1A1主战坦克……18辆。M2‘布雷德利’步兵战车……25辆。”

麦卡锡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一个营！

一夜之间，仅仅是一个营，就被打残了！

“‘铁拳-3’营呢？！呼叫‘铁拳-3’营！”他在频道里嘶吼。

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一个陌生的、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怯生生地回应道：

“将……将军……我是3营B连的排长……营长和副营长……在那辆指挥车里……被……被炸没了……”

“我们……我们遭遇了埋伏……到处都是炮火……到处都是……我们看不见敌人，但他们看得见我们……我们也联系不上任何人……”

“我们……只撤回来了……7辆坦克。”

麦卡锡少将手中的通讯器滑落，重重地砸在在那块依然蓝屏的BFT显示器上，砸出蛛网般的裂纹。

只撤回了7辆。

那个拥有58辆M1A1、被誉为“钢铁洪流”的重装营，在昨夜那场混乱、黑暗、失去了所有数字化加持的混战中，几乎全军覆没。

天，终于亮了。

随着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这条位于伊拉克沙漠深处、原本并不存在的临时公路上，麦卡锡少将终于看清了昨夜战场的全貌。

他宁愿自己瞎了。

在他的视野尽头，在那条向北延伸的、原本应该是他们通往胜利的道路上，此刻，变成了一条由钢铁残骸铺就的“地狱公路”。

一辆辆代表着美利坚工业巅峰的M1A1主战坦克，或是炮塔被掀飞，或是履带断裂，或是整个车体被烧得漆黑，正如同一座座钢铁坟墓，杂乱无章地散落在沙丘之间。

而那些防护薄弱的M2“布雷德利”步兵战车，下场更为凄惨。在125毫米钨芯穿甲弹的动能面前，它们那引以为傲的铝合金装甲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许多战车被直接撕裂、肢解，甚至熔化成了扭曲的金属团块。

黑烟滚滚，直冲云霄。

“这就是……我的‘铁拳’师……”麦卡锡喃喃自语，眼角甚至渗出了血泪。

“将军！！”

一名参谋跌跌撞撞地爬进指挥车，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沾着油污的战后初步分析报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看见了鬼魂。

“什么事？”麦卡锡木然地问道。

“虽然……虽然现在说这个很……但是，技术分队刚刚对部分回收的黑匣子和残骸进行了弹道分析……”参谋的声音抖得像筛糠，“他们发现……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说。”

“在我们损失的三十多辆M1A1和五十多辆M2中……有……有超过60%的损毁原因……是……”

参谋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吐出了那个足以让任何指挥官崩溃的词：

“……是贫铀穿甲弹。”

麦卡锡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参谋，眼球几乎要凸出来：“你说什么？！”

贫铀穿甲弹。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鹰酱自己的M1A1坦克，才装备这种昂贵而致命的弹药！伊拉克人的T-72，打的是钨芯弹！

“这……这意味着……”麦卡锡感觉天旋地转，胸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中。

“是的，将军。”参谋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昨晚……在GPS失效、IFF（敌我识别）中断、夜视仪被干扰成雪花、通讯全断的极端混乱情况下……”

“我们的车组……在那场恐慌的混战中……向着热源……向着所有在移动的热源……开火了。”

“我们……我们在自相残杀。”

“噗——！”

麦卡锡少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瘫软在指挥椅上。

这才是姜晨“电子黑洞”的真正恶毒之处。

它不仅剥夺了他们的眼睛和耳朵。

它更利用了他们对技术的过度依赖，利用了他们在黑暗中的恐惧，诱导这支世界上最强大的装甲部队，在混乱中，将那致命的炮口，对准了自己的战友。

这是一场完美的、借刀杀人的——“技术屠杀”。

……

华盛顿，五角大楼。

国家军事指挥中心。

这里的气氛，已经不能用“凝重”来形容，而是一种近乎于葬礼般的死寂。

巨大的中央屏幕上，原本代表着“沙漠军刀”攻势的那几支粗大的蓝色箭头，此刻已经全部停滞，甚至出现了触目惊心的断裂和回缩。

而在屏幕的左侧，正实时传输着两组来自万米高空的侦察画面。

一组，来自于鹰酱空军刚刚紧急调拨至战区的E-8“联合星”（J-STARS）战场监视机。

另一组，则是通过某些“特殊渠道”，实际上是姜晨授意“工匠”故意泄露给西方媒体的信号源，从那架依然盘旋在伊拉克上空的龙国“无侦-9”无人机视角截获的画面。

两组画面，虽然角度不同，分辨率不同，但所展示的内容，却是惊人的一致。

那是73东高地以西，那条原本无名的沙漠公路。

此时此刻，它应该被称为——“鹰酱的伤心地”。

高清的合成孔径雷达图像和光学照片，无情地撕开了所有掩饰的借口，将那惨烈的战场，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五角大楼所有高级将领的面前。

在那条绵延十几公里的撤退路线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还在燃烧的装甲车残骸。

有些路段，被击毁的M1A1和M2甚至堵塞了道路，迫使后续的车辆不得不绕行沙丘，留下了混乱不堪的履带印。

在红外成像模式下，那些残骸依然散发着炽热的高温，宛如地面上一块块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

“……”

陆军参谋长马丁上将，这位在越战中获得过银星勋章、向来以鹰派强硬著称的四星上将，此刻正站在屏幕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颤抖。

他的双目失神，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变得浑浊而涣散，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引以为傲的“铁拳”师。

他向总统保证过的“钢铁洪流”。

他视为陆军未来样板的“数字化部队”。

就在昨晚，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在那片该死的黑暗沙漠里，被打断了脊梁。

就凭这个战损，下到前线的装甲师师长，上到他们这些中枢决策者，都应该集体引咎辞职。

因为他们的评估出现了严重的漏洞。

“报告……”

一名情报官手里拿着最新的伤亡统计，站在鲍威尔的身后，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仿佛生怕大一点声音就会震碎这脆弱的空气。

“……念。”鲍威尔闭着眼睛，仰靠在椅背上，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是。”情报官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指。

“‘沙漠军刀’行动……左翼突击集群……在昨夜的战斗中……遭遇了……遭遇了‘灾难性’的损失。”

“第1装甲师‘铁拳’……确认损失M1A1主战坦克32辆……M2/M3步兵战车48辆……各类支援车辆15辆……”

“第2装甲骑兵团‘幽灵’……作为先锋……战损超过30%……已失去战斗力，正在向哈费尔巴廷基地后撤……”

“人员伤亡……”情报官顿了一下，似乎不忍心读出那个数字，“阵亡、失踪、重伤……合计……982人。”

近千人！

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战斗！

仅仅是一次装甲遭遇战！

这个伤亡数字，超过了鹰酱在格林纳达、在巴拿马、甚至在海湾战争空袭阶段所有伤亡的总和！

“怎么会这样……”马丁上将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我们的M1A1……那是无敌的……我们的贫铀装甲……我们的热成像……”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输给一群开着T-72的猴子？！”

他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坐在角落里的CIA局长盖茨。

“又是情报失误吗？！盖茨！！你告诉我！伊拉克人到底用了什么妖法？！他们是怎么在夜里看见我们的？！他们是怎么让我们的坦克变成瞎子的？！”

盖茨缩在椅子里，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言以对。

“初步……初步技术分析报告已经出来了。”

旁边，一位来自国家安全局的技术专家，推了推眼镜，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份刚刚解密的数据分析。

“将军，我们……我们遭遇的，不是简单的伏击。”

专家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恐惧，那是对未知技术的恐惧。

“根据前线传回的、幸存坦克的黑匣子数据，以及电子战飞机的频谱记录……”

他指着屏幕上一张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电磁频谱图。

“在战斗打响的瞬间，我们的GPS信号、IFF敌我识别信号、以及BFT战术数据链信号，在同一秒钟内，遭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高功率、全频段的‘阻塞式’干扰。”

“这种干扰源的功率之大、频段覆盖之广、针对性之强……完全超出了我们对伊拉克军队技术水平的认知。它甚至……甚至针对了我们最新型数字夜视仪的信号增益频段，导致了设备过载失效。”

专家看了一眼马丁，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盖茨，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而且，根据弹道分析，击毁我们坦克的……虽然是125毫米滑膛炮，但其弹芯的穿深数据，远超苏制钢芯弹。那很可能是……高密度钨合金弹芯。”

“还有那些在夜间精准命中的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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