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为了报仇！（2/2）

孔有德被毛文龙扶起，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但眼泪还是止不住。

他紧紧抓着毛文龙的胳膊，仿佛生怕眼前之人是幻影，急切地追问道：“大将军，当年……当年我们明明亲眼看到您被袁崇焕那厮……后来也是兄弟们收敛的……您，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毛文龙目光微微闪烁，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糊其辞道：“此事说来话长，其中牵扯甚多……不过是使了个李代桃僵的金蝉脱壳之计罢了，寻了个身形相似的替死鬼。”

他并未吐露自己已成阴司鬼神的实情，心中对这位剃了发、变了服饰的旧部，终究保留着一分警惕和不信任。

孔有德何等精明，立刻感受到了毛文龙言语中的保留，尤其是对方那看似不经意，却屡屡扫过他脑后金钱鼠尾辫的冰冷目光，更是如同针扎一般，让他心中刺痛，羞愧难当。

他鼻子一酸，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上来，悲声道：“大将军！您……您是在怪罪小的这身打扮，怪罪我投了鞑子，忘了血海深仇吗？！”

他猛地后退一步，指着自己脑后的辫子，声音充满了痛苦与屈辱：“大将军明鉴！这金钱鼠尾，哪里是什么荣华富贵的象征？这分明就是一道烙在骨头上的耻辱印记！是插在我等辽东汉子脊梁上的尖刀！每次看到镜中这般模样，我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恨不得立刻提刀杀尽这盛京城里的所有满人，再自我了断，以谢辽东父老！”

“可是大将军，我恨啊！”

孔有德的情绪彻底爆发，他双目赤红，挥舞着手臂，仿佛要将胸中积郁多年的愤懑全都倾泻出来：“我恨那朝廷昏聩！恨那皇帝无能！您为大明镇守东江，出生入死，牵制奴酋，立下赫赫战功，结果呢？那袁崇焕一句莫须有的罪名，说杀就杀了您！朝廷可有为您说过一句公道话？可有抚恤过我们这些您留下的老部下？”

他声音嘶哑，历数过往：“我们想为您讨个说法，上书朝廷，言您无罪横受屠酷，结果石沉大海！朝廷非但不理，还断了我们的粮饷，视我们如草芥！兄弟们吃不饱，穿不暖，拿着锈刀烂枪，却被逼着去当攻城的先锋，去送死！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功劳，转眼就被那些辽西的‘老爷兵’抢走！他们躲在坚固的城池里，吃着我们的血，喝着我们的肉！”

孔有德喘着粗气，继续道：“后来我带着兄弟们辗转去了登州，投了孙元化，本以为能换个活法，结果呢？还是被排挤，被猜忌！崇祯四年的兵变，那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啊！我们割据登莱，也并非真想造反，不过是想要一块立足之地，想要朝廷给个说法，还您一个清白！可朝廷派来的是什么？是剿杀我们的大军！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他惨笑一声，笑容比哭还难看：“大将军，前有追兵，后无退路，海上封锁，陆路围堵……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我孔有德不是孬种，不怕死！可我不能让跟着我的这几千号弟兄全都死得不明不白，像野狗一样曝尸荒野啊！”

“与其被自己人逼死，憋屈地死在这内斗之中，还不如……还不如借鞑子的力，掉过头杀回去！”

孔有德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我要杀回大明去！杀光那些贪官污吏，杀尽那些祸国殃民的奸佞！砍下那昏君的头颅，祭奠您在天的英灵！”

“大将军，我孔有德投清，不是为了这恭顺王的虚名，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我是为了报仇！为了给您，给无数枉死在辽东的冤魂报仇雪恨啊！”

他这番血泪交织的陈词，说得声嘶力竭，情真意切，将那段充满无奈、愤懑与绝望的抉择历程赤裸裸地展现在毛文龙面前。

毛文龙静静地听着，脸上的冰冷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状若疯狂的旧部，仿佛看到了那段风雨飘摇、忠奸难辨的岁月，看到了无数在夹缝中挣扎求存的东江儿郎的缩影。

密室中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孔有德压抑的啜泣声和烛火噼啪的轻响。

许久，毛文龙才缓缓站起身，走到孔有德面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那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肩膀，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这些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

孔有德赶忙起身，一擦眼角，沉声道：“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大将军！我这就去召老耿、老尚，我们愿追随大将军，杀鞑子，推翻明廷，纵然死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