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见证(2/2)
被风吹得软塌塌地晃,像是提不起精神的旗。
白布边缘已经泛黄,显然挂上去有些日子了。
风吹日晒让它失去了原本的挺括。
比起京城大户人家办白事时锣鼓喧天。
这儿安静得让人心头发酸。
没有宾客往来,不见吊唁的人群,连鞭炮都没响过一声。
马车一停,村里人纷纷探头张望,眼神好奇又有点怯。
陆楚文今儿穿得简单,一身月白色长衫,没戴玉佩也没披斗篷。
可那份沉静劲儿,再加上那辆一看就不便宜的马车,愣是让他在这破村子中间扎了眼。
他抬手让随从留在外面。
自己整了整袖子,捧起祭礼,慢慢推开那扇半掩的柴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惊动了屋檐下一只歇脚的燕子。
它匆匆掠过院子,飞向远处田野。
一口薄皮棺材摆在正中间。
棺木颜色暗淡,表面刷的漆多处剥落。
几个穿粗麻衣裳的女人围在一旁抽抽搭搭地哭。
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奶奶,哆哆嗦嗦地往棺材里放东西,嘴里一遍遍咕哝。
“老头子……你等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了……带走吧……那边也有人认你是举人老爷了……”
陆楚文走近几步,这才看清,老人放进棺材的,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乡试榜文抄单,外加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秀才袍。
那是楚颂年年赶考时穿的唯一一套体面行头。
袍子领口有些褪色,袖口也起了毛边。
但折痕清晰,看得出是认真熨烫过的。
老太太察觉身后有人,颤巍巍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这个气度非凡的年轻人。
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似乎想确认什么。
陆楚文弯腰到底,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了出去。
“晚辈陆楚文,特来为楚老先生送行。”
“陆……陆楚文?”
老太太一愣,随即像是记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出光来,嘴皮子抖得厉害。
“你、你就是今年乡试那个解元?老头回来时,一路上念叨的那个小友?”
“正是晚辈。”
陆楚文嗓子里发紧,心口闷得慌。
他站在灵堂门口,脚步沉得抬不起来。
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又涌出来,猛地攥住他的手。
她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混着悲痛。
“解元少爷啊,老头子走前最高兴的俩件事,一件是中了举人,另一件事……就是遇见了您这样的好后生!”
“他念叨,说您将来一定能成大器,撑得起家国大事,还一直嘱咐我们。要是哪天能再见您一面,一定要替他道个谢。谢您那天肯和他一个快入土的老东西说话,还收下他那方印……”
老人临终前反复提起那日乡试场外的偶遇。
陆楚文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望着棺材里楚颂先生安静的脸,瘦得脱了形。
可眉目间竟有股如愿以偿的安然。
寿衣宽大,衬得遗容更加消瘦。
几缕银发贴在额角,唇角微扬。
他缓缓把带来的厚礼交给周家的人,然后伸手探进怀里,取出那方素心印。
“老人家,”他摊开掌心,“这是老先生赐我的印章,我一直带在身上。今天来,一是送先生最后一程,二是想问问,能不能让这印陪他一起走?这是他心头爱物,也是他一辈子清白做人的见证。”
他说完这句话,掌心微微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