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天下第二人平安(1/2)
第235章天下第二人平安
郓王赵楷平素里只随他父皇官家习那丹青妙笔,于其他一些琐事如王府护卫何曾上心?
这群府中护卫,也多是些骄横惯了的世袭头衔,在京城就惯会倚仗王府的势要,作那飞扬跋扈的勾当。
此刻听得大官人那边护卫聒噪,这边如何肯服软?
登时便有几个护卫跳著脚,扯著嗓子嚷将起来:「赌便赌!老爷们怕你鸟!
」
「输了时,须得从爷爷们裆下钻过,学那王八爬三遭!」
「正是!叫你尝尝爷们的威风!」
只是这帮护卫,多在京城里靠著祖荫、赏赐混个名头,肚中墨水有限,市井粗话也学得不甚精熟。
翻来覆去,不过「赌」、「钻裆」、「鸟」这几样村话,听来终究少些腌臜泼才的狠戾劲儿。
赵楷在车内听得眉头微蹙,方待开言呵斥,那帝姬赵福金却早又从锦帘缝里钻出个粉琢玉砌的小脑袋来。
她久居深宫,便是偶有溜出,也是前呼后拥,走马观花,何曾见过这等市井泼皮斗口的热闹?
只觉心口突突乱跳,欢喜得紧,很不得立刻看出输赢来。
一股子说不出的新鲜热辣直冲脑门,竟也顾不得身份,盯著大官人,拍著小手脆生生学舌道:「对极!对极!你们若输了,也须钻我们的————钻我们的裤裆!」
大官人闻言,眼中笑意更浓,这女人虽说穿个男装,一看便知是女子,故意慢悠悠撩拨道:「公子好生爽利!只是————若你们输了呢?」
赵福金正觉好玩,想也不想,张口便接:「我们也钻你的裤————」那「裆」字尚未出口,早被一只气得发抖的手从帘后伸来,死死捂住了她得檀口—一不是那气得三尸神暴跳的郓王赵楷是谁?
「再敢胡唚,立时送你回宫!」赵楷压著嗓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堂堂帝姬,与人赌钻胯?倘或输了,难道真个去钻?成何体统!」
赵福金被他捂著嘴,唔唔两声,一双杏眼却骨碌碌转著,浑不在意,挣扎出来笑嘻嘻得说道:「三哥你也忒胆小了.....输了怕什么?只需亮出你我身份,他个五品小提刑还敢让我们钻胯裆,怕不立时唬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称「臣有眼无珠」、「罪该万死」————与宫里那些没脊梁的老货一般无二!
旁边侍立的杨戬听了,喉结上下滚动,悄悄咽了口唾沫,心下打鼓:这小祖宗————莫不是在点老奴?难道老奴哪里做错了?
赵楷听了她得念头,著实古灵精怪吃不了亏,但也得沉著脸斥道:「休得存此侥幸!金枝玉叶,岂能有此等下作念头!」
言罢,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猛地掀开车帘,对著大官人方向遥遥抱拳,声音清朗带著威仪:「这位提刑大人,请了!非是下官多事,实乃济州方经战火,按我大宋律令,凡入城者,必得勘合文书、通关令箭,验明正身方可放行。」
「这位守门的大人,风骨嶙峋,无半分阿谀之态,端的是铁面无私!真真是秉公持正、一丝不苟!」
「大人虽有官身,恐也撼不动他胸中这煌煌律法纲纪!此等风骨,实乃我大宋法度之幸,社稷基石之固!」
「为免有失官体,依在下浅见,这赌局————还是作罢为妙。」
那大官人听了赵楷言语,面上那层油光水滑的笑意纹丝未动,他摆摆手:「不过几句顽笑话儿,值当甚么?既不是赌命搏财,伤筋动骨,权当————给这长夜漫漫解解闷儿罢了。」
他眼风儿往赵福金那边一溜,顺水推舟道:「既然这位小公子兴致高,话已出口,咱们便依他所言,小赌怡情!」
赵楷这边才刚把赵福金那颗不安分的脑袋按回帘子后头,那帘子「哧溜」一声,又被顶开了!
只见那张绝色精致的小脸儿又探了出来,两颊因著兴奋泛著桃花般的红晕,一双妙目亮得惊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脆生生嚷道:「对对对!就赌钻胯下!谁输了谁钻!」
赵楷手慢了一步,愣是没捂住那张惹祸的小嘴,气得他眼前发黑,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时寻根麻绳来,把这无法无天的小祖宗捆成个粽子,再塞进马车最里头去!
心里只骂:一出皇城这丫头片子真真是压不住无法无天的性子?这等腌攒赌注也敢往外喊!
「好!痛快!」大官人朗声一笑,双手抱拳,那动作带著几分江湖气,又透著稳操胜券的笃定,「君子一言!」
赵楷还未说话,那帝姬赵福金在车里听得真切,立刻扯著嗓子接茬,声音尖亮,穿透夜色:「驷马难追!!」
气得赵楷直摇头!!
大官人嘴角噙著笑意,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身侧平安,眼皮子几不可察地一垂。
平安便心领神会。
他立时抢前一步,挺直腰板,清了清喉咙,冲著那黑洞洞、高耸的城头,扯开一副公鸭嗓子,拔尖了调门喊道:「城上的听著!开门!有十万火急的军令在此!耽误了时辰,你们吃罪不起!
」
城垛后头,影影绰绰。
好半晌,才见一个裹著件油光锃亮、补丁摞补丁破号袄的人影,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哈欠,慢腾腾地探出半个身子来。
夜风一吹,他冻得一哆嗦,身子又往回缩了缩,只露著半张蜡黄的脸。
他缩著脖子,带著浓重的睡腔鼻音,懒洋洋道:「吵————吵什么丧?深更半夜,号丧呢?不开!规矩就是规矩!懂不懂?天王老子来了也白搭!没有枢密院画押、滴著兵部火漆的夜开符」勘合令」,想叫开这城门?嘿!趁早死了这条心,滚到旁边驿站猫著去,别在这儿聒噪!」
话没说完,又是一个震天响的哈欠,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
他拿袖口胡乱抹了一把,斜乜著眼,居高临下瞅著下头黑黢的平安,语带讥诮:「我说下头那位小哥儿,省省唾沫星子吧!你就是把嗓子嚎出血来,爷爷我也只当听个响儿!任你搬出什么三头六臂的官儿来,想夜里进城?门几都没有!趁早滚蛋,别在这儿杵著碍眼!」
话音甫落,旁边马车里登时爆出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鸹,在寂静的夜里扎得人耳膜生疼。
「哎哟喂!听听!都听听!」杨戬那特有的、带著太监腔的尖细嗓音拔得老高,充满了幸灾乐祸,「这才是铁面无私!」
他笑声未歇,声音陡然转厉,带著一股子阴狠的兴奋:「小的们!都傻愣著作甚?还不赶紧把道儿亮出来?站好了!裤裆都给我岔开喽!等著贵人钻呢!」
「钻!钻!钻他娘的!」
「哈哈哈!爷爷的裆下宽敞,够你爬三个来回!」
「磨蹭个鸟!快著点儿!让爷们开开眼,瞧瞧这钻裤裆的绝活儿!」
「就是!别怂啊!是爷们儿就痛快点儿钻过去!」
平安背对著这群聒噪的虎狼,身形纹丝未动,仿佛身后那震天的哄笑、恶毒的羞辱,不过是过耳蚊蝇。
他只微微侧转半个身子,避开身后那些污秽的目光。
手沉稳地探入怀中,不疾不徐地摸出一件物事。
那东西黑黝黝、沉甸甸,在城头那点昏黄如豆、随风摇曳的灯笼光下,只显出一个模糊而沉重的轮廓,他抱著东西喊道:「上头那位大人!您眼力劲儿好,劳烦您————掌灯近前,仔细掂量掂量,看这块令牌————分量够不够开您这扇门!
声气不高不低,倒把城头上那惯会拿腔拿调的小吏唬得一怔。
再瞧他手中那物,黑魅一块,在昏灯下瞧不真切,偏生透著一股子沉甸甸的富贵气,小吏心头没来由地「咯噔」一跳。
「娘的,装神弄鬼————」小吏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著,到底按捺不住好奇,骂咧咧地提溜过旁边一盏脏兮兮的「气死风」灯笼。
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垛口,将那点昏黄摇曳的灯火死命往下凑,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瞪得溜圆,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扔下去瞧个真切。
昏黄摇曳的光线落在那令牌上,只一瞬!
小吏那双被眼屎糊得半开半阖的绿豆眼,霎时间瞪得滚圆!眼珠子险险要夺眶而出,死死钉在那令牌上!
脸上那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的倨傲、懒散、嘲讽————顷刻间如同滚汤泼雪,消融得无影无踪!
喉咙里「嗬——嗬——」两声,活像被一口浓痰死死卡住,再开口时,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带著筛糠似的抖,急切得如同见了亲爹老子:「哎——哎哟!尊——尊驾!您稍待!稍待片刻!」
他手忙脚乱,如同被火燎了屁股,慌忙从垛口顺下一个小巧的柳条吊篮,语速快得如同爆豆:「劳您大驾,把令牌,轻放篮子里!容我的再凑近灯,仔仔细细——细验看验看!这黑灯瞎火,鬼影幢幢的,小的眼拙,怕——怕一时走了眼,唐突了贵人!」
平安稳稳当当放入那晃悠悠的吊篮里。
「大人仔细验过。此乃一半凭信。城门开了,自然奉上另一半令牌,两边一对照,方是真物。」
「是是是!明白!小的明白!是真物,定要看看另一半!」小吏点头哈腰,那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他一把将那吊篮攫住,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猛拽,动作快得带起一股子阴风!
城头上,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可这死寂,连喘口大气的工夫都不到!
陡然间,城垛后面如同炸了锅!只听得一片压抑而混乱的鬼哭狼嚎。
急促的脚步声,慌乱的甲胄碰撞声:「快!快他娘的!多点灯!把灯笼都点起来!」
「哐啷!哗啦—!」
「钥匙!开大锁的钥匙在谁裤裆里呢?!快找!!」
「都他妈死人啊?!动手!快开城门!!」
「快!快!点灯!多点几盏!」
转眼之间,那扇开始还象征著王法天威的城门,竟在这深更半夜,伴随著一阵令人牙根发酸的「吱嘎嘎——嘎——」巨响,从里面被生生推开了一道黑黢的缝!
那缝隙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著,还在「嘎吱嘎吱」地迅速扩大!
方才那位「心如无私砣,面似铁面霜」、「任你皇亲国戚、天王老子也休想撬开城门缝」的铁面小吏,此刻从那刚裂开的城门洞里抢了出来。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凛然正气?
几乎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开——开了!城门开了!!贵人久等怠慢,千万海涵!另一半信物呢?速速给我查验一番!」
这城门楼子下头,方才还铁板一块、油盐不进,转眼间竟谄媚如狗、洞开大门!
这变脸之快、之绝,便是那汴梁勾栏里最红的变脸戏子,也要自叹弗如!
这一幕,活脱脱像一柄千斤重的无形巨锤,挟著风雷之势,「哐当」一声,狼狠夯在了远处马车旁那几位爷的心坎子上!
军王赵楷那份从容矜贵、天家气度,瞬间冻得比腊月的冰还硬!
两只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盯著那洞开的城门,嘴巴微微张开,连口鼻间的气儿都忘了喘!
杨戬那尖酸刻薄、幸灾乐祸的鸭公嗓子,正叫唤到兴头上,被死死掐住了脖颈子,「嘎」地一声便断了根!
那群方才还如狼似虎、聒噪著「钻!钻!钻!」、恨不得把裤裆都扯烂了的王府护卫们,此刻更是如同被阎王爷的勾魂笔齐齐点中!
一个个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出眶来,嘴巴张得能塞下个拳头,方才那股子嚣张跋扈的劲儿渣都不剩!
偌大的城门口,死寂一片,唯有那沉重的城门还在「吱嘎————吱嘎————」地呻吟著,声音刺耳,像是在无情地嘲笑著他们的愚蠢。
唯有那马车帘子缝里偷瞧的帝姬赵福金,与众不同!
她非但没有半分她皇兄和那老阉货脸上的错愕与惊惶,反而亮得惊人!
小巧的鼻翼因为兴奋微微翕动,粉嫩如花瓣的唇瓣向上弯起,勾出一抹近乎雀跃的的弧度!
好家伙!
这男人可比宫里那些只会唯唯诺诺、低眉顺眼、木头疙瘩似的玩意儿————有趣多了!简直是个天上掉下来的「好宝贝」、「好玩意儿」!
她甚至无意识地伸出丁香小舌,飞快地舔了舔因兴奋而有些发干的嘴唇。
那眼神,活脱脱一个顽劣孩童,终于盯上了心仪已久、会蹦会跳的稀罕玩意儿,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里,已经在飞快地盘算著,如何把这新鲜出炉的「宝贝」弄到手里,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把玩」个痛快!
那大官人目光如同刷子般,慢悠悠扫过对面那群面无人色的王府众人,尤其在杨戬那张青白交替的老脸上停留片刻,这才拖长了调子,悠悠然开口道:「啧————啧啧——照这么看——咱们这场小小的顽笑赌赛,倒是我这边————侥幸拔了头筹?」
话音落下,迎接他的,是比坟场还要死寂的沉默。
夜风打著旋儿从洞开的城门里穿过,呜咽作响,仿佛也带著几分讪讪的尴尬O
那群王府护卫,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恨不得把脑袋直接钻到裤裆里去,连喘气都只敢用鼻子眼儿,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郓王赵楷只觉得嘴里发苦,胸中憋闷,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定了定神,正待张口说几句圆场的体面话—他自己是断然不能去钻那腌臜裤裆的,便是他手下这些护卫,好歹也是王府的脸面,若真当众钻了————传出去,想都不敢想!
可西么大官人却像是忽然泄了兴头,眼皮子都懒得抬,只把手懒洋洋一摆,如同拂去眼前恼人的蝇子,硬生生截断了赵楷那未出口的场面话:「罢了!罢了!「深更半夜,露水都下来了,谁耐烦跟诸位掰扯这点子腌臜帐目?」
他顿了顿,:「权当是————诸位欠著这一遭!记在帐上便是了。山不转水转,改日若有缘再碰上,咱们再寻个乐子,兑了这帐也不迟嘛!嘿嘿。
说完看了一眼杨戬,那两声「嘿嘿」,笑得杨戬心头直冒寒气。
话音未落,他脸色一收:「平安!进城!」
「得令嘞!」平安笑嘻嘻地应诺一声,故意慢悠悠踱到杨戬跟前,声音不高不低,恰恰能让周围竖著耳朵的人都听个真真切切:「您老这天寒地冻、露重风急的,直挺挺杵在这风口上————啧啧,活脱脱一根老棒槌」也似!可千万————仔细冻著了您老这金贵身子骨哟!」
那「老棒槌」三字,咬得又重又慢,带著十足的侮辱。
「你!你个小————」杨戬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他在宫里宫外何等体面?何曾受过此等指著鼻子尖的奇耻大辱?
尤其辱骂他的还是个不入流的狗奴才!
那张保养得油光水滑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紫黑的猪肝色,一根兰花指,死死指著平安的鼻子—
「滚开!好狗不挡爷爷的道儿!」
「没卵子的腌臜货!滚边儿去!杵这儿碍眼!」
「孙子!你亲爹我的裤裆可还给你留著热乎气儿呢!麻溜儿钻过来!别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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