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最后的狮吼(上)(2/2)
“让无垢者先动,”提利昂说,“但不是进攻,而是示威。稳步前进到弓箭射程边缘,然后停住。让詹姆猜我们要做什么。同时,命令卓耿降低高度,在敌军阵线上空盘旋,但不攻击。恐惧比火焰更有用。”
“恐惧需要时间发酵,”波隆评论道,“而时间对我们有利吗”
提利昂笑了,那是他特有的、带著讽刺意味的微笑。
“波隆,亲爱的朋友,时间永远对拥有巨龙的一方有利。每过一刻钟,对面士兵的勇气就会消散一分。他们会看著天空,看著那些越来越近的黑影,想像龙焰烧在身上的感觉。到中午时分,一半人会在我们进攻前就溃散。”
灰虫子点点头,调转马头离开。提利昂重新看向远方,这次视线对准了敌军中央那抹金色。
即使隔著这么远,他也能认出那是詹姆一没有戴头盔,金髮在阳光下像一面旗帜。
他的哥哥。那个把他从君临的黑牢里救出来的人。
那个曾是他童年偶像的人。
那个现在要杀死他的人。
“矛盾吗”波隆问,似乎读出了他的心思。
“矛盾”提利昂放下望远镜,“不。只是————可悲。我们本应是家人,现在却要率领军队互相廝杀。这整场战爭都很可悲。史塔克、拜拉席恩、兰尼斯特、坦格利安————就像一群孩子在爭抢同一个玩具,而玩具已经支离破碎。”
“这就是权力的本质,”波隆说,手指轻抚剑柄,“总是不够分。”
远处传来號角声,不是进攻的信號,而是集结的指令。
无垢者方阵开始向前移动,步伐整齐划一,长矛以完全相同的角度倾斜。
他们沉默地前进,只有脚步声和盔甲摩擦声,这比任何战吼都更令人不安。
提利昂看著他们前进,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曾指挥过军队,在黑水河之战中。
那时他用野火摧毁了斯坦尼斯的舰队,贏得了战役,却失去了————很多。父亲的爱(如果曾有过),姐姐的容忍,漂亮的鼻子————还有一部分自己的灵魂。
“该回女王身边了,”波隆提醒道,“战斗开始时,你应该在她附近。”
“保护我”提利昂揶揄道。
“確保你活到领薪水的时候,”波隆回答,但眼中闪过一丝认真。
他们骑下山坡,穿过正在做准备的多斯拉克人。
这些草原战士正在检查弯刀,给马匹餵最后一口水和穀物,有些人则在脸上涂抹顏料——红色、白色、黑色,各种象徵战斗和死亡的图案。
他们看著提利昂经过,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轻蔑。
一个侏儒,一个不能骑马作战的人,凭什么站在女王身边
丹妮莉丝女王在一小群护卫中,她骑在银马上,白色的斗篷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在她左侧,穿著白甲白袍,虽然年迈但腰背挺直;她的三名血盟卫在右侧,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提利昂大人,”丹妮莉丝看到他们走近,紫色眼睛转向侏儒,“你的策略已经开始实施。看。”
她指向天空。卓耿正在降低高度,巨大的双翼缓慢扇动,在平原上投下移动的阴影。
阴影扫过国王军的阵线时,提利昂看到士兵们本能地低头,有些甚至举起盾牌——儘管盾牌对龙焰毫无用处。
“恐惧確实在蔓延,”丹妮莉丝说,“但还不够。詹姆兰尼斯特稳住了阵脚,他的骑兵没有动摇。”
提利昂顺著她的目光看去。
的確,儘管卓耿在头顶盘旋,国王军的骑兵阵型依然整齐。
军官们骑马沿著阵线来回奔驰,传达指令,鼓舞士气。詹姆本人站在最前方,金色盔甲像灯塔一样显眼。
“他擅长这个,”提利昂承认,“让人们为他而战。即使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你认为他会投降吗”丹妮莉丝问,“如果我给他机会”
提利昂思考了片刻。“不会。詹姆有很多缺点,但怯懦不在其中。他会战斗到最后一刻,或者直到他认为继续战斗是徒劳的。”
“那么我们必须让他看到徒劳,”丹妮莉丝说。
她转向巴利斯坦爵士,“我会让雷戈和韦赛利昂加入卓耿。三龙齐飞,低空掠过敌军阵线,但不要攻击。我要他们感受到龙的力量,却不让他们立即承受龙的怒火。”
“明智之举,陛下,”老骑士点头,“恐惧需要酝酿。”
女王高举双臂向三条巨龙比划著名什么,这是龙之母与自己孩子们沟通的方式,除了他们自己其他人无人能够理解。
片刻之后,另外两条龙也从高空下降。
现在三条巨龙都在国王军上空盘旋,它们巨大的身影遮蔽了阳光,翅膀扇动產生的气流甚至能在地面扬起尘埃。
雷戈发出一声咆哮,声音如此之大,连女王军这边的马匹都不安地踏蹄。
提利昂看到国王军阵线出现了第一丝动摇。
一些步兵开始后退,儘管军官立刻上前阻止。弓箭手们抬头望著天空,手中的弓垂下,忘记了原本的职责。
就在这时,詹姆兰尼斯特做出了回应。
他独自一人策马出阵,金甲在阳光下闪耀,长枪高举。
他没有冲向女王军,而是在自己阵前来回奔驰,枪尖划过天空,仿佛在挑战那些巨龙。
他的声音听不清,但动作明確一他在嘲笑那些恐惧的士兵,在展示无所畏惧的姿態。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突然调转马头,面向正在盘旋的卓耿,长枪直指天空中的巨龙,仿佛在发起一对一的决斗挑战。
“疯了,”波隆低声说,“完全疯了。
但效果立竿见影。国王军的动摇停止了。
士兵们看著他们的指挥官向巨龙发起挑战,原本消散的勇气重新凝聚。
有人开始敲打盾牌,然后是更多人,节奏逐渐统一,变成震耳欲聋的鼓点。
詹姆调转马头,面向女王军方向。即使隔著这么远的距离,提利昂也能感觉到哥哥的目光—直接,挑衅,毫无畏惧。
“他贏了这一回合,”提利昂承认,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骄傲,混杂著绝望“现在我们的士兵开始怀疑了。”
的確,女王军这边出现了窃窃私语。
多斯拉克人指著那个金色骑士,用他们的语言快速交谈;无垢者虽然沉默,但握矛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连次子团的佣兵们都面露敬意一向巨龙挑战的人值得尊敬,无论他站在哪一边。
丹妮莉丝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提利昂看到她握住韁绳的手指收紧了一些。
“他不害怕,”她轻声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或者他隱藏得很好。”
“詹姆从不隱藏恐惧,”提利昂说,“他只是————不在乎。从艾德史塔克发现他和瑟曦的那天起,他就不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甚至不再在乎自己是否活著。这让他成为最危险的敌人—一个无所畏惧的人。”
丹妮莉丝沉默良久,看著远处那个金色身影返回己方阵线。士兵们簇拥著他,仿佛迎接英雄归来。
“那么,”她最终说,声音恢復了冷静和坚定,“我们必须让他有所在乎。
传令:全军前进,缓慢推进,保持阵型。”
號角响起,这一次是进攻的信號。
无垢者方阵重新开始移动,这一次的步伐更快;多斯拉克骑兵开始小跑,弯刀出鞘;次子团的佣兵们和自由民战士混在一起,发出战吼,敲打武器。
提利昂感到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这一刻终於来了,无法迴避,无法推迟。
两股力量即將碰撞,而他在其中一边,对抗自己的血脉,对抗那个曾是他唯一真正家人的哥哥。
波隆策马靠近,压低声音:“如果看到战局不利,我们就向后方移动。你的价值不在战场上,在谈判桌上。”
“如果我哥哥衝锋呢”提利昂问,眼睛盯著远处那抹金色,“如果他直接冲向女王”
“那他就死定了,”波隆简单地说,“血盟卫和无垢者会把他撕碎。但詹姆兰尼斯特没那么蠢,他知道擒王的代价。”
提利昂希望波隆是对的。
但他了解詹姆,了解那种不顾一切的衝动,那种將荣誉或耻辱置於理性之上的特质。
今天,为了保护托曼的王座,他可能会做出疯狂的事。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