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线:风雪故人归(完)(2/2)
如果这是许霁青的梦。
他那样的人,什么时候做的梦会如此安宁幸福,还要偏偏把她拖进来?
苏夏抬头看向许霁青。
她的心跳得从未这么急、这么重,像下一秒就要从喉咙口撞出来,“……我现在,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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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没有穿越时空。
许霁青很早前就验证了这件事:
他像是掌控整个世界运行的神,财富如影随形,就连房子和世上唯一的王室珠宝,也能无视客观规律在五年前就存在。时间是能拉伸的绳索,他迫切的时候变短,留恋时绵延无尽头。
还有无尽的闪回。
画面早在他从车后座醒来前就闪回了许久,从他出生看见的第一缕光、听见的第一句话、小时候吃过的第一支糖葫芦飞速向前。遇见她之前的人生几千万倍快放,直到停在他自已觉得那么寻常,潜意识里却最割舍不下的某个傍晚。
世界骤然按下慢放键,仿佛冥冥之中有谁在怜悯他,让他能把这一天再过一次。
为什么大雪没停过?
因为他一直在雪里。
因为雪快把他盖住了。
走马灯的瞬间,是他晦暗一生中最幸福也最遗憾的时刻,是他的意识先于他的理智拼命找到的、能让他再坚持一秒的时刻。
如果晚七点接她去吃饭,他会用整个下午去想该点什么菜,还未动身就难以平静。这样笨拙的夜晚,他想重复无数次,却是他自已都未意识到的最遗憾:
如果我什么都说得出口,如果我把手链送给了你,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就算是遗憾也好,只要是她都好。
他的打算明明是死在她面前,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可只是在潜意识里再见妻子一面,他又有些舍不得——
他编纂拼凑的这个世界如此简陋、漏洞百出,而她却如此真实,连那些饱含爱意的眼神都有着灼人的温度,仿佛看一眼就会被烙上滋滋作响的痕迹,把他钉在人间。
风簌簌响,窗外浓绿的夏树也在变淡了。
许霁青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难得主动为她揩泪,“哭什么。”
“许皎皎说,我除夕前就要回来了。”
他这次用的是“我”。
苏夏两辈子的直觉都没这么敏锐过。
她使劲抱紧了他的腰,因为实在太用力,从掌根到虎口都抽了筋,可她根本顾不上管,竭力稳住声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敢。”
“我不是滥好人,许霁青。”
她每个字都在抖,却那么坚定,“我想了你那么多年,拼尽全力才能现在跟你见一面,是为了留住你,不是为了送你走的。”
许霁青低声重复,“那么多年?”
“本来是,你要是敢不醒过来,我才不会管是不是你救了我,立刻就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也不会回来找你。”
许霁青顿了顿,像是真的设想了一下这种可能,“也可以。”
“别给我撒谎。”
苏夏心口痛到碎裂,一口咬在他薄薄的下唇上,重得破皮见血,转瞬被滚烫的眼泪揉开,“再撑一会儿,听到没有,刚答应我的事不能这么快反悔。”
“我求求你,再撑一会儿,就再撑一会儿,好不好?”
“……我求你。”
她拼命重复。
“我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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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比视觉回来得更早。
许霁青首先感知到的,是痛。
沉重的钝痛从四肢百骸开始复苏,每一根骨头都像被碾过,只是最轻微的呼吸,都能带起一阵濒死的幻觉。
再之后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各种监护仪器有规律的“滴滴”声。
他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才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视野先是一片白,几秒后,模糊的光斑渐渐聚焦,勾勒出映着清晨阳光的天花板,和一旁静静滴注的透明液体。
许霁青试着转动自已僵硬的脖颈,只是稍微侧了侧,就看见床头趴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特需病房的陪护床形同虚设,她也不知道在这趴了多久,身上还穿着他给她套的那件男款防寒服,长发蓬乱地塞在衣领里,像只没了家的流浪猫,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爱漂亮的样子。
仿佛有感应。
苏夏猛然惊醒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她瞬间红了眼眶,却死死咬住下唇,没让哭声溢出来,慌慌张张起身按铃,叫医生过来。
再回头时,看见许霁青嘴唇微张,搭在身侧的手指也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
苏夏握住那只手,哽咽道,“我在,我在呢。”
“是哪里疼吗?”
许霁青摇了摇头,苍白的唇却仍在动着。
苏夏飞快抹泪,仓皇地伏低身子,将耳朵贴在他脸边。
他现在虚弱得连喘气都困难,说话更是轻得要散在空气里,低哑得只剩气声,但下一秒,她还是听见了。
许霁青在喊她。
是她的小名。
“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