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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郎兵卫默默凝视外记的脸。
外记继续说下去。
“七郎兵卫先生,你再直接向武藏挑战,如何?我一定向主上要求,让武藏答应比试。”
七郎兵卫绷着脸回答:“不,不必烦劳。”
“哦?那又为什么?”外记恼怒。
“这次比试,自初就不是为了私怨,只是流派上的比武。想试一试新阴流极秘密的必杀剑。寺尾先生既能躲过,比武就已结束了。再继续争斗下去,那已不是比试,而是厮杀了。”
“唔。这么说来,你对武藏的多嘴不表异议啰?”
“他不愧是著名的兵法家。如果他那时不出声,势将演成骑虎之势,进行无意义的争斗,徒为世人的笑柄。”
外记露出薄薄的笑意。
“可是,七郎兵卫先生。寺尾信行是无名的乡巴佬,跟这乡巴佬打成平手,岂不有损你的身价?”
“哈,哈,哈。”
七郎兵卫怜悯地笑了起来。
“谢谢你的关心,但兵法并无城乡与身份之别。那叫寺尾的人是个惊人的天才剑士。不,更可惊的是武藏流兵法的不可思议,我必须以兵法家的身份向宫本先生讨教。现在,就此别过!”
说着,七郎兵卫拿着长刀站起来。
“到哪里?”
“到宫本先生府邸。”
“什么?到武藏的府邸……”
“抱歉!”七郎兵卫随即从长廊上离去。
“哼,懦夫……”外记恨恨地翻动舌根。
十五
趋访武藏的七郎兵卫立刻被引导到后院的客室,武藏和信行出来迎接。
“七郎兵卫先生,来得好。”武藏喜气洋洋,就座后说。
“先生,昨天无礼之至,特来负荆请罪。”七郎兵卫已跟昨天完全不同,态度恳切,双手俯伏。
“呵,不,不,请起。”
“是……寺尾兄,刚才多有冒犯。”
“呵,不,在下才是。”
“先生!”七郎兵卫改变姿态,仰目说道,“刚才的比试,颇有不能领会之处,祈请教示。”
“哦,是什么?”
“是寺尾兄的攻举方式。”
“信行,你以为如何?”
信行的眼睛也热情洋溢。
“七郎兵卫兄,我也有所疑。你的攻击方式,我也不能领会。”
“不错。音与光的相击,互不触身,仅木刀与木刀激烈冲突,而成平手。”武藏开口说。于是,七郎兵卫高叫:“音?”信行则高喊:“光?”而后面面相觑。
武藏望着双方,继续说下去。
“七郎兵卫,你穿淡绿色的衣服实在很聪明。绿是吸引人的色彩。在太阳光下伫立时,白会反射,红会使对方戒惧。”
“是,这我也明白。”
“不过,信行似乎不为色彩所吸引,信行,你说是不是?”
“确是如此,曾一度吃了一惊,但当我想到砍的是对方的生命,衣服算得了什么,色彩就消失了,于是,七郎兵卫兄心脏的鼓动声清晰可闻,我踩着鼓动的空隙一步一步行进。”信行说。
武藏又加了一句:“七郎兵卫,我把这称为踏节拍。”
“哦——”七郎兵卫不禁发出赞叹声。
武藏将严肃的眼眸转向信行。
“信行!好好记住。对手是七郎兵卫呀,我简直以如履薄冰的心情守望着你。你的影子一步一步接近七郎兵卫……新阴流的秘剑已持满待发。”
“哦,我懂了!”信行瞪目大叫。
十六
信行继续说:“师傅的兵法三十五条中,第十八条载:影乃太阳之阴。候敌剑,探身欲出时,心压敌剑,空身以大刀击敌之所出,这想必就是所谓砍影吧?”
“是呀,所有至妙之剑,皆以光与音之微动为机,以合天地之运行,如是则为必胜之剑。影亦其机之一。你以耳听的必胜之鼓动亦然。七郎兵卫,意下以为如何?”
武藏转眼凝视七郎兵卫。
七郎兵卫瞪目惊视,羞涩地低垂双目。
“先生!念及己身之愚,实汗颜之至。我竟愚昧得将砍影秘剑视为我新阴流独得之秘,其实,真如先生昨日所言,若至高手境域,即无派别之密。先生和家父兵库未曾交手的理外之妙,至今才算懂得。”
“哦,听你这么说,真高兴。”
武藏脸上的表情和缓下来,但迅即又皱紧眉根说:“七郎兵卫,正如刚才所说,悟得天地之理时,才会成长为地道的兵法家,但以此为满足,就未免为时过早,因为即使悟得理法,也不过是理法的一部分。若能拟出当今秘剑之一,即自认可创立一派,自为始祖,我认为这很可笑。”
七郎兵卫点头回答:“是,家父也说过。”
“不过,七郎兵卫,有件事想请教……”武藏肃容端坐。“请问,令尊兵库先生近来如何过日子?”
“哦……兵法已穷究,近来看似专心着意于读书作文。”
“嗯。”武藏低应一声,闭上了眼睛。
七郎兵卫接着说:“家父去年向殿下恳求致仕,愿以风月为友,以致安谧悟道之境。”
武藏扬目轻声说:“真了不起。真羡慕。”
“先生才是……”
“不,我似乎无法像令尊那样过着安谧的老后生活。”
“先生?”七郎兵卫惊讶地仰视武藏。武藏眼神如水,脸上雕着惨战苦斗之影。
七郎兵卫内心深受震撼,迅即告辞离开武藏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