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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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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旧历)底,四郎回到天草,由利公主也不期然地返回长崎。当时,白百合寮收容的岛原孤儿与穷苦儿童已有五十多人。

起初,白百合寮的费用依约是由奉行所支付,近来却几乎全由与市一肩挑起。当然,这并非强迫,而由与市自动捐助。与市不仅支付费用,甚至把店里业务全委托给妻子和经理,自己住在寮里,全心照顾孤儿。

“公主,我从出生以来,现在才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意义。公主,你知道,我讨厌刀,并不是因为我怕死。把刀用在人和人的厮杀上,我才讨厌。我内心最痛恨的是厮杀。但是,只要有益于公主的工作,就是被杀,我也坦然无惧。”

与市曾经好几次这样告诉公主,使公主莞尔微笑。

森都起初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但慢慢地也为公主的工作所吸引,弹琵琶给孩子听,跟孩子谈话,并以此为乐。

一天晚上,他跟公主和与市三人同处,表情尴尬地说:“我自从家康公手中接受监视天主教徒的任命状后到今天,直接间接由我送上刑场的天主教徒,已不下数千人。在这以前,我根本不以为意,因为我认为这是为了国家,为了所有的国民。为消灭扰乱人心的邪教,我认为纵使杀了一百万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森都的话越来越昂奋。

“但是,现在,我发觉我的想法错了。公主的工作告诉我,无论是天主教徒或邪教徒,人的生命都是一样尊贵的。公主也亲身教我,如小虫般毫不足取的孤儿生命,也和大臣宰相的生命一样,毫无差异,都具有同样的价值。”

森都两手伏席说道:“公主,昨晚,我已把家康公的任命状烧毁,我不再监视天主教徒。从今以后也让我助公主一臂之力吧!”

由利公主以深邃的目光和善地倾注在森都身上。

“森都先生,谢谢你。我们的工作势必越来越艰难,奉行所和幕府不久将会压制我们。天主教徒当然也可能视我们为仇敌。世人会嘲笑我们。我们最后可能会被消灭。但让我们紧紧地手携手贯彻到底吧!”

公主眼中突然浮现着泪珠。

森都有了这种心境上的变化。此后的森都已全心全意倾注在白百合寮的工作上。

但是,奉行神尾的态度却日趋冷淡。由于公主的帮忙,他在市区内的风评越来越好,也深获幕府嘉许。不过,他也开始感觉到公主的观点和自己的立场迥然有异。

“如果让她这样发展下去,有朝一日,也许会成为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即使在今天,只要公主一声号令,市民可能就会揭竿而起。”

神尾这么一想,不禁毛骨悚然。此外,他还向伊豆守之外的其他阁老报告,说公主可能有二心。但表面上他却若无其事,或走访白百合寮,或邀公主到己宅,以讨取她的欢心。当时,长崎奉行是最难担任的官职,所以任此职的绝非凡庸之辈。

公主虽然已有所察觉,但事已至此,绝不能畏缩,袖手不前。她已暗中察觉到未来的苦难,所以她常有意无意地要与市、森都、驹之助等也要有此觉悟。不过,她的活动反而因此愈发积极。

十月十日晚饭后,孩子们群集在客厅,森都开始弹奏琵琶。

“伯伯,今晚弹悲凄的调子……”

有人这样要求。

“什么,悲凄的调子?”

“对呀!对呀!”孩子们齐声说。

秋夜,虫声悽悽,风声悲凉。许多失怙的孤儿莫不受此情景感染。

“森都先生,就烦你依照孩子的意思弹弹……”

也许有此同感吧,由利公主添加了一句。

“好!”森都眨下眼睛,立刻拿起琵琶,弹唱“坛浦之战”(6),叙述的是幼帝安德天皇投水的那一幕。

无论孩子或大人都屏息静听。不久,孩子中饮泣声频频而起,公主眼中隐含泪水,叙述的森都亦然。

曲调结束后,孩子脸上全为泪水所沾满,但眼眸明洁清纯。公主吐了一口气,仰首望着与市和驹之助等人。

哄睡孩子后,公主请众人到自己的起居室吃茶,然后大家开始闲谈。这时,森都突然俯首对公主说:“公主,可不能松懈呵!”

公主本来就没有松懈,但看到森都的模样有点紧张,不由得吃惊地问道:“有什么感觉,是吗?”

“刚才弹琵琶的时候,感觉到大敌已近在身边……”

“那会是谁呢?”

“一定是天主教徒,可能是四郎的手下。不过,奉行方面也不能忽略。”

“公主,我们去看看!”

驹之助向两个伙伴示意,然后站了起来。

“那就辛苦你们了。”

公主向来镇静自如,现在也悚然为戒,她对森都和与市说:“今晚也请你们住在寮里,照应一下。”

谈完话,公主便径往探视住在寮外的殉教者茂右卫门的妻子阿岛和她的孩子。病人经过细心治疗后,已经能够独自行走。

不仅母亲如此,连孩子们也认为公主是真正的玛利亚。

“再一个月,病人就会痊愈了。那时,你们就可回到岛原去。”公主说。

母亲和孩子互望了一下,母亲犹疑地说:“公主,孩子的病能够治好,真高兴。但要跟公主离别,又令人难舍。”

“阿姨,我们不想回岛原。”孩子仰望着公主的脸说。

母亲接着说:“公主,不只我们母女如此,其他从岛原来的孩子也不愿回岛原,都想一直留在公主这里。”

公主微笑着,但眼中已全是泪水。

“……那……那就你们和其他孩子一直在这里好了。我已明白地和岛原的人说,我不愿意有纠纷发生,但是,那边很可能会发生暴动。说实话,我实在也不愿意你们回到那可怕的地方。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一块好地方,好让你们重操农事。”公主恳切地说。

寻块地方,从事农耕——这是第一次从公主口中露出口风。其实,公主心里早已有这种计划。

当晚,第二天晚上,都平安度过。

公主领着驹之助,再度出现于岛原。奉公主为玛利亚,祈望和平的太太为数甚多,但暴动的征兆已日益明显,而到了一触即发的局面。

公主停留岛原数日,又遄返长崎。到时已是夜半时分。三十多个覆面武士捣毁大门,闯入白百合寮。

公主听到声音,立刻整装奔赴孩子房间,叫起孩子,群集到大厅。从外头传来了厮杀的喊声。森都和与市都住在寮里,除驹之助、次郎、源之助之外,还有五六个同志。

孩子都吓得直抖。

“有强盗进来。不过,你们都会很安全。好,靠到阿姨身边来……”

公主把孩子们聚拢到自己周围。

覆面武士想拥进后院的孩子住处,但为驹之助等人所阻。森都提着枪站在后面,旋即开口说:“喂,你们是天主教徒浪人吧!放下刀,有话好说。”

“田原森都!幕府鹰犬!吸血鬼!免啰唆!今天要你命!”

高个的覆面汉似是这一伙的首领,恨恨地说。

“对!我是天主教徒的仇敌。被我送上十字架的邪教徒已有一千五百人!我本想把性命交给你们,不过,现在可不行,我正在帮助由利公主。公主的工作崇高伟大,她替代神佛照应无依无靠的天主教徒遗孤。”森都从容地回话。

“混账!”那为首的覆面汉大吼一声,“我们怎会把神圣的殉教者子弟交给你们这群魔鬼!今晚我们本想悄悄来把他们带走。”

“哼,越来越鬼迷心窍了!”

“驹之助!”

覆面汉转脸望着年轻人。

“你们的父母都是伟大的天主教徒,崇高的殉教者,为何附从魔鬼,背弃上帝!”

“我们都站在孩子这一边。凡是虐待孩子的都是我们的敌人。你们才违反上帝的慈悲!魔鬼的门徒!”

“别说了!”

驹之助、次郎、源之助,都很年轻,血气方刚,以勇猛的气势杀向闯进来的敌人。双方发出悲鸣,刀光交错,不旋踵已砍杀三人。

敌人退到大门口,立刻分成两组,一组围着驹之助三人,另一组往屋里冲。

“好,来吧!”森都架着枪,两眼顿然张开,光芒四射。

“哼,原来是冒牌瞎子!”

那高个覆面汉挥起大刀,大吼道。

“哼,哼,瞎也好,不瞎也好,可别挨了我的枪。”

森都猛然递出了枪,对方惊险万分地躲过,下一刹那,枪头便刺向那汉子身边另一覆面汉的侧腹。

就在这刹那,为首的汉子踏前一步,扑向森都。森都飞跃退后,接着便是一场混战。森都、驹之助等人为了阻止敌人闯入后院的孩子房间,四处奔跑厮杀,但人手终究不够,已有两三个敌人乘隙奔向后院。

不久,后院传来了孩子的悲鸣声,接着是与市的声音。

“师傅!驹之助兄,快来呀!”

与市看见驹之助等人已杀进来,便奔入孩子房间,和公主一起保护孩子。

森都听到与市的声音,一边与敌人交锋,同时唤道:“驹之助,你们都到孩子房间去!这里由我来!”

“遵命!”驹之助回答,接着叫道,“次郎、源之助,到孩子房间去!”

驹之助引开敌人后,直奔后院。次郎和源之助随后奔去。这时,次郎背后空门大开,肩上挨了敌人一刀。“唉”的一声,怒视着敌人,瘫软倒下。

“他妈的,你这家伙!”

森都奔驰过来,一枪刺杀了砍倒次郎的覆面汉。接着,他提枪挡在通往后院的走廊入口。

“来吧,该死的家伙……”

驹之助和源之助奔进大厅时,公主站在烛光下,孩子们紧靠周围。七八个覆面汉正口出恶言毒骂公主。与市和茂右卫门的妻子阿岛及三个使女,铁青着脸站在孩子们两旁。驹之助和源之助怒火中烧,加上负伤,状甚可畏,大吼一声,便想从后砍杀敌人。

“等一下!”公主阻止。

公主怕在大厅中厮杀,会伤及孩童。驹之助和源之助猛然打住。覆面汉却毫不容情地喊声:“杀!”抢先向他们逼迫过去。

驹之助二人知道公主的意思,喊道:“来吧!”

接着便想跳到外头,但覆面汉根本不理,由后掩杀过来。

“真他妈的!”两人赫然举刀对垒。

公主紧咬嘴唇,吩咐使女说:“逃!幼儿交给你们了。”接着说道:“大家手拉着手,跟在阿姨的后面。”

旋即吹熄蜡烛,顿时一片漆黑。公主摸向走廊。与市等人像从后往前推一般,要孩子们跟着公主走。

他们从便门跳进院里,摸黑到了后门,幸好没人追来。幼儿由大人背负,较大的孩子手拉着手。

“快,快走。”

“公主,到哪里?”

“到奉行所。”

“公主,这可不行呀!这不等于把孩子送回牢里吗?到我家去吧!”与市说。

“这也好。”

一伙人在凹凸不平的小径上行走。但没走多远,十四五名覆面汉高喊道:“站住!”

一下子就把他们包围起来。

“是什么人?”公主问。突然间,提灯的光照在公主脸上。

“呵,是由利公主。嘻,嘻,我们正张网等你呢。喂,把孩子带走!”

“我们奉上帝意旨,来接你们。”

覆面汉伸开双手来抢孩子。

“各位,算了,算了!”公主对想跟覆面汉争夺孩子的大人说,再争下去也没用了,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实。

但,孩子都“哇哇”大哭,紧紧靠着不愿离开。覆面汉把孩子一个个送进停放着的轿子里。公主咬着嘴唇,如石柱般伫立着。

“公,公主!”

与市挥着紧握的拳头,喊道:“刀,刀……”

他大概是想如果有刀,即使力有未逮也要给他们一刀,尽管与市是那么恨刀。

茂右卫门的妻子抱着自己的孩子,拼死命地反抗,但最后连她自己也被抬走了,她挣扎地喊道:“公主!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

这时候,杀进寮里的覆面汉,带着伤患奔驰而至。簇拥着孩子乘坐的轿子,旋风般飞奔而去。

公主茫然目送,突然喊道:“森都他们呢?”

于是,她跟众人奔回寮里。

“森都先生!驹之助!源之助!次郎!”

公主站在漆黑的房屋里,称名唤叫。

“哦,哦,公,公主!”

从秋草丛里传来了呻吟声。

公主跑过去一看,森都握着枪,俯伏在那里。

“森都先生!振作起来!”

“唉,唉!”

森都豪勇地低吟,撑着枪,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孩子呢?”

“都被抢走了……”

与市把森都的手搁在肩膀上,扶到廊间。走廊附近,驹之助与源之助躺在四五个覆面汉的死尸间,早已气绝身死。

使女立刻在烛台上点火。

森都全身是血,伤势沉重,公主连忙替他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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