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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织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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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酒之助立即把这一事向武藏报告,一面自悔粗暴,对本多侯的慈爱感激涕零,就此去了江户。

一年之后,本多侯病逝。

这时武藏在京寓,对伊织说道:“造酒之助该快要来了。”

果然,不到几天,造酒之助从江户赶来。

武藏平时的伙食,原是简单得如同禅僧一般的,这天却置备酒肴,把来访的客人都挡了驾,一心欢待起造酒之助来了。

席间只有父子三人。这一天,武藏却也破例痛饮,而且亲自执壶给造酒之助斟酒。

“造酒之助,呷吧!不必拘束。”

平时在养父面前战战兢兢的造酒之助,今天却也一连呷了好多酒,对于本多侯的死,仅是最初一提,后来便尽是漫谈旧事罢了。

伊织坐在一旁,讶异地望着养父融融的神态,对受着这样接待的造酒之助感到羡慕。对伊织,武藏是严若冰霜的。

那夜,父子三人联床夜话,武藏与造酒之助直至上床之后,还谈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造酒之助来到武藏面前,双手拄地叩头辞别。

“父亲,那么我去了。”

“哦……”

武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造酒之助的脸。

“哥哥,到姬路去吗?”

“是的,伊织,我到姬路去。”

“几时回来呢?”

“这次也许久些。回来咱们交两手,我怕已非你的敌手了吧?哈,哈……好自为之,父亲的后继者看在你的身上哪。”

武藏一直送他到门外。

造酒之助到了转角时,又回过身来深深地施了一礼。

回到屋里,武藏又回复了平时那冷峻的、默默的严父形象。这天之后,像是期待着什么似的,足不出户,整天守在家中。

到了第三天,本多家来了急使。

“宫本造酒之助先生,于昨天子时(夜十二时),在君侯墓前堂堂切腹以殉。”

听了这一噩耗,伊织愕然变色。武藏却好像早知其事似的,神色自若,毫不动容。

事后,他对伊织说:“我早料到造酒之助会走这条路,却又不能劝阻。虽是可惜,在他的一生,倒是满有意义,而且也唯有如此。”

岁月易得,转眼间已是三个年头,武藏正因伊织而兴起父子间的温情,不禁想起这个薄命的养子,为之黯然。

主水黄昏出门之前,又到了由利公主房里。岩田富岳也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像在商量着什么事情。大概是为了相良清兵卫的事,要公主去向老中疏过。这两三天来,公主对于这件事似是不感兴趣的样子,岩田便是为此来下说辞的吧。

“那么,我这就去了。”

主水一说,公主却开口了:“我也跟着你去。”

“公主,那太冒险了……”

岩田虽赶紧阻止,她却断然说:“不,我还未看过厮杀场面,也想见识见识主水先生的本领。一起去吧。”

说着,便叫来侍女,帮着打扮起来。

主水苦笑。他心中暗想:“想该以为武藏也会出现,才去的吧。”

岩田虽是紧皱着眉,还是吩咐侍女说:“叫他们准备轿子……再通知高木、山中、交藤,要他们准备,伴送公主出门。”

不久,浪人馆中出来一乘女轿,主水和三个浪人紧随轿后。从巢鸭到麻布,是有相当一程路的。

照现在的时间来说,是晚上九时后,轿子到了六本木的空地前面。

“喂,这里成了。”

主水指挥轿子停下。

“公主,请先下轿。”

由利公主从轿子里出来了。她用紫色的头巾覆住了头面,仅露出一对眼睛。

“动手的地方,在前面两三丈处寺院墙外,时间当然不能确定,想该不会太久。请在这树下等等。各位拜托了。”

主水说着,便一溜烟没入黑暗中去了。

公主向护卫的浪人问道:“诸位,有没有看见过主水先生杀人?”

“是的,有两次……”

高木笑道,他是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决斗?还是偷袭?”

“是,是暗杀。两次都是……”

“怎么样?”

“是,再干净利落也没有了。手脚的迅速,简直无法看清,一声叱喝,对方随声倒地。总之,是当代罕见的能手。”

“你们有没有见过宫本武藏?”

“见过的,好几次,我是生长在京里的哪。”

这次回答的是山中,也是同年辈的青年。

“同主水先生比起来,怎么样?”

“不,那就不能同日而语了。武藏不是常人,一般的兵法家一见他的面,便斗志全丧了。”

“哦——”

由利公主像是微颤了一下。

事前,新太郎已先知道,寺尾家早已准备酒席等着了。到了约定时刻,黑田左膳让衙役挑着礼物,坐着轿子来了。而且不是一人,带着女儿浪娘同来。

武藏父子迎出大门。一直在只有男人的独身群中长大的伊织,见了年轻姑娘,有点不大自然。浪娘一见伊织,红着脸低下头去,好像事先父亲已经有过什么话了。

没座见礼之后,左膳把带着女儿同来的理由声明说:“闹着一定要拜见名震当代的宫本先生,故而……是的,膝下仅此一女。平时宠爱坏了哪。哈哈……”

接着,他便紧说着自己的女儿。也难怪他说得嘴响,确是容貌绝色、仪态万方,使伊织目眩神摇,抬不起头来。

左膳年四十五六岁,额阔体舒,堂堂仪表,且长于辞令。闲谈之间,他闲闲地提出伊织仕宦一节,兼及女儿的婚事,说得天衣无缝。

武藏默然首肯。

伊织也似乎恍然而悟。

最后,武藏开口说:“黑田先生,为小儿伊织屡承君侯垂爱,知遇之情,武藏铭感无已。然武藏乃一介兵法家,为足下所深知,且无武坛,身如寄萍。今宫本一姓继嗣有人,已是万幸,怎容矫情固辞?伊织仕宦一节,悉听尊裁。”

于是他掉向伊织,毅然说道:“伊织,你就恭敬从命吧。”

“是。”

伊织肃然俯身回道:“既是父亲严命……”

早上听了武藏的话,伊织对仕宦已下定决心。由此一事,也可知伊织的心中极有分寸,后年飞黄腾达,做到小笠原家的家老,自非偶然。

左膳当即欢喜地说:“那么容再择吉,由殿下专使来迎。”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

“今宵就此告辞了。”

这时,武藏不知为何,突然说道:“伊织,你奉送黑田先生回府去吧。”

“不不,那怎么敢当……”

左膳虽是摇手辞谢,武藏却示意伊织准备去了。武藏从新太郎口中知道左膳的谋士风度。谋士树敌必多,而且,他在左膳的脸上感到剑气的影子。

伊织装束好等在轿边。

黑田左膳一见——

“啊啊,惶恐,惶恐……”

笑嘻嘻地显得分外高兴。于是他让浪娘上了轿子。

“伊织世兄,咱俩边谈边走吧。”

说着,向衙役挥手。

两乘轿子走在前头,伊织与左膳并肩,跟着轿后缓缓前去。

伊织心情微感兴奋。藩士的生活——在伊织是完全陌生的新世界。而现在,浪娘的美貌,老在他的心中闪动。守护着她的轿子,使他感到无端的兴奋。左膳虽是时时向他说话,他只是有意无意地“是是”搭腔罢了。

走了三五十步,伊织忽然记起武藏那“伊织,你奉送黑田先生回府去吧”的一句话。平时,父亲是极少叫他送人回去的。是不是这父女身上有什么危机?

偷眼去看左膳,但他的脸上毫无荫翳。事实上,岩田富岳一伙正在阴谋暗算,左膳本人做梦也是想不到的。他没有忘记相良清兵卫一事,但他不知道替旗本的阿部五郎向主公小笠原忠真侯拉拢,竟有生命之危。

伊织回头一想——也许是为了已有仕宦的诺言,父亲是礼貌上叫他相送?

可是,可是,走了一程,武藏吩咐的话,终使他疑讶不决。到后来,伊织还是下了判断——对了!父亲绝不会拘泥于这些礼貌的。

夜已深沉,大街小巷已不见一个人影。

伊织不觉手按刀把,悄声问道:“黑田先生,近来江户是否不甚安稳?”

左膳却不在意地回道:“固然,近年虽有各地浪人拥了进来,强借硬取时有所闻,公家衙役遭到暗杀的也有三四起,但比起十年前,江户还算安定的了。将军家已传世第三代,据我看德川的治世是日益巩固了。”

左膳对时局的看法,是极为正确的。

话分两头,武藏这时正与寺尾新太郎相对——

“寺尾,我出去走走……”

说着,站了起来。

对这突然的一语,新太郎吃了一惊。

“先生,到哪里?夜已深了……”

“我仍是放不下左膳先生。虽有伊织伴送,终不放心。”

“是不是有什么警觉?”

“哦,不是跟你说过的吗?相良家那件事,左膳先生也有份儿,暗地里不寻常。”

“喔?”

新太郎愕然。

“去去就来。”

武藏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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