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复生（2/2）

一眨眼间，他又恢复成人模样：“小梨子是我幼年形态，现下我是黎泱。”

抟风脑中抽了筋，思维一片混乱。

那么可爱的小梨子，倏忽间长成一个仙人模样。等等，小梨子不是凤凰么，那么这位仙人其实是凤凰妖？不对不对，妖不可能有如此清郁仙气。

嬛嬛大人珍藏的凤凰蛋，孵出这样一个仙人，这就是她的终极秘密？所以说，嬛嬛大人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这个……黎泱？

亏他还以为自己喜当爹，原来只是个多余的人，忽然觉得好委屈，像被泡进醋罐里的鱼。

黎泱抬眸望向浮桥，与抟风错身而过。

被仙气一涤**，抟风如沐春风，瞬间忘了委屈和醋意，转身跟了上去，预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脚步声靠近，被人打搅与师父独处，计都不悦地撇过脸，在看见来人的同时，一股无形之力将他远远震开，怀里的师父落到了对方手上。计都怒不可遏，奋力挣扎，手脚却仿佛上了枷锁。他嘶声大吼：“别碰我师父！”

黎泱一指点中嫏嬛眉心，抽出一缕魂魄，封入一枚蛋中。转手将蛋抛给计都，枷锁顿时解除，计都接住蛋，悲愤绝望：“师父！还我师父！”

黎泱没有理会，将掌心从升天图中带回的魂魄归入嫏嬛眉心，向她吹了口仙气。瘫软在他臂膀的女子悠悠醒转，眼睫眨了几眨，认出他来，一个深埋多年的名字溢出唇间：“黎泱，你回来了？”

此时计都利刃出袖，腾身而起，发自灵魂的煞气奔涌向黎泱，将他周身仙气撕开裂隙。短刃乘隙刺入，嫏嬛眼神变幻，下意识挺身挡去。

一颗水亮莹润的珠子从黎泱身后射来，宝珠弹开利刃，凡尘利器尽作粉尘。宝珠悬在嫏嬛面前，弹出一道光盾，将她护在其后。

计都被掀飞出去，凡人之身承受不住神珠之威，喷出口血来，洒在掌中握的金蛋上。蛋身发烫，灼烧手心，是师父在抚慰他，还是，在斥责他的鲁莽？

计都眼眶酸胀，跪在地上，捧起散出金光的蛋：“师父……”

抟风几步上前，收了扶摇珠，威风八面：“混账东西，先前本座怕伤着嬛嬛，才让着你，你竟敢对我嬛嬛大人不敬！”见对方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他忽然生出几分同情，便住了手，转头将嫏嬛从黎泱臂弯里拉出来，委屈巴巴：“嬛嬛你可算回来了，之前都不理人家！”

嫏嬛盯着他一只乌青眼眶，毫不同情地揪他耳朵：“信誓旦旦说能守住我肉身，结果我才离开多久，就被人鸠占鹊巢！瞧你没出息的样儿，还被人揍出黑眼圈！”

抟风委屈地转向黎泱：“小梨子，你说这是我的错吗？”

黎泱将他二人的亲昵举动收在眼底，小梨子复苏的记忆带来更多他不曾参与的缺憾，掩去不易觉察的失落，劝嫏嬛：“星宿海以有心算无心，抟风没能守好你，不能全怪他。”

嫏嬛这才罢手。

星宿海之上的苍穹风云汇聚，雷霆响在厚重云层间。

抟风抬头：“咦，要下雨了？”

一道响雷劈落浮桥，抟风吓成一尾胖头鱼，弹进嫏嬛怀里。嫏嬛兜着鱼，脸色发白。她瞒过天命，逆天而行，不顾后果，只为黎泱能复生。

小梨子的魂魄在升天图中一番游历，堪破生死，了悟自己涅槃重生后的机缘，在嫏嬛寻到他时，他忆起前尘，黎泱便回来了。

可是，天道不允。

狂风过境，黎泱仰望苍穹，衣衫席卷如飞：“天劫，当真从不迟缓。”

嫏嬛神色焦急：“我们回画馆，我设下的结界可以挡住一时。”

黎泱垂眸，安抚她：“天劫雷火，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黎泱牵着嫏嬛，走过计都身畔，对心灰意冷的大宗主道：“凤凰蛋亦能养魂生骨，待机缘之日，故人便能破壳重生。”

闻此天机，计都浑身一颤，抬起黑眸：“你没骗我？”

黎泱莞尔：“我便是如此复生。”

计都攥着封了师父魂魄的蛋，身体因无法承受这份奢望而颤抖，这十年来，他学了无数秘术，只为一份渺茫的希望，可也破碎了。

再给他希望，他仍旧如溺水之人捕获救命丝缕，眼神哀切，口舌发紧，问出最深的期冀：“我要等多久？”

黎泱走过他身侧，羽衣抚过刚从绝望中爬出的人：“每人机缘，不尽相同，缘分若到，十年可期。”

等了十年，又要再等一个十年。只要有一线生机，计都愿意用一生来等。

“我会等师父回来。”

他将凤凰蛋捧在心口，坚定的眼神里透出一缕柔软，绝望的尘埃里绽出希望的花蕊。

黎泱却没说后两句：缘分若尽，百年何望。

人之一生，若沧海一粟，何其渺小，谁又能等得起百年之期？

可人活着总要有希望才好。

所以黎泱不愿多言，携嫏嬛于隐隐天雷中渡过浮桥。

（第七卷 步天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