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永夜(1/2)
都督府里,战事讨论至三更方歇。
温峤从厨房抱出一碗姜汤,轻步走入房中。灯昏烛暗,素盏侧卧在床榻,面朝内侧。温峤坐到床边,她没有反应,似已熟睡,只睫毛颤个不停。
温峤就着热腾腾的姜汤喝了一口,扳正侧卧的素盏,俯身让姜汤渡入她口中。唇舌相接,热汤流入喉中,装睡的素盏蓦然睁眼,便见咫尺间他玩的这一手阴谋。
渡完一口,温峤直起身,在汤碗里又饮一口,转头作势欲来。素盏连忙坐起身,冷着脸夺过他手里汤碗,捧着数口灌下,搁碗在床沿:“请都督自重。”
温峤如做错事一般,拘谨坐在床边一角:“温峤累娘子受苦了,你生气不原谅我都是应该的。”
素盏冷声讥讽:“都督是在认错么?怎么会,你怎么会错呢?留一道放妻书,不告而别,多具名士风范!”
温峤头垂更低:“与我有瓜葛,会危及娘子,故而出此下策。且娘子与我结为夫妇,实委屈了娘子,不若放娘子另择良人。”
一腔怒火在胸腹间奔走,素盏握紧拳头,敲到他头上,趁他目眩之际,狠狠将他推倒,跨坐他身上。
温峤栽倒枕席上,被女子压在身下,顿时窘迫:“娘子自、自重……”
素盏好整以暇观赏他的窘态,在他惊愕交加中,解其衣衫。
“娘子不可以,你我已和离……”
灯影摇曳,将纠缠的两人身影打在壁上,难分难解。
直至灯尽宵残,温峤拉过被子给素盏盖好,小心翼翼抱了衣衫下地,迅速穿戴整齐,回头看一眼熟睡中的女子,她呼吸均浅,他才走出房去。
前厅灯火重燃,温峤迈步主帅之位,脸上的闺中情态早已**然无存,他传下号令,今夜,他将亲率大军渡河奇袭。
房中,并没有真正入睡的素盏睁开了眼,一遍遍抚过枕畔,他留下的温度,仅有今宵。如此想着时,她嘴角翘起自嘲的弧度。
破晓时分,温峤突袭河岸、叛军王敦溃逃的消息传入城中,晋帝大喜,命温峤乘胜追击,收复江州。
帝命不可违,温峤登上战船,回首江岸,遥望看不见的都督府。娘子,但愿你在家中等我归来。
他在袖中依然藏有她的团扇,乱兵之中亦聊作慰藉。
三十艘战舰逆江而上,每至一段险途,温峤便准确攻下敌方一个据点,如此一路西进,收拾掉了王敦苦心经营数载的一江布防。
大将军王敦如何也想不到,纵情山水的温峤早在暗中摸清了他的每一处布防。
逃至江州的王敦听闻噩耗,吐血半升,一病不起,形同废人。
温峤率军攻入江州城时,王敦病故于大将军府,幕府僚属唯有钱凤抵抗到底。温峤命部将迎战钱凤,孤军奋战的钱凤不敌江东猛将,败下阵来,生死一线之际,温峤喝令收兵。钱凤翻身骑上快马,寻隙逃离江州。离去时,他在马上回头,含恨望温峤的一眼,终结了二人携手江州时亦真亦假的情谊。
温峤手勒缰绳,战马于身下踏起飞尘,这场胜利来临之时,他毫无喜悦之感。
他率江东之师入驻江州城,依罪行轻重,处置王敦党羽,禁锢的禁锢,处决的处决,而遭王敦胁迫者,可予以宽宥。
他将自己沉浸于收复江州的忙碌中,仿佛遗忘了某件重要的事,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潜意识并不想去追究。然而天子精锐之师早已得晋帝口令,江州的这场叛乱,不将肇始者挫骨扬灰,难以震慑天下蠢蠢欲动之心。
“请都督下令搜捕王敦身后主谋,那位江州巨贾。”
入驻江州半月,部将不明白主帅为何从不提及那位令晋帝忌惮的敌人,擒贼若不擒王,待他养精蓄锐卷土重来,眼下辛苦岂不白费?
都督的回应则是,一头栽倒在案牍间,昏睡了过去。
众将领无奈,为了接手江州,都督夜以继日辛劳,休息从未超过两个时辰。
温峤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夜,将领们担心他睡出个好歹,召集了江州所有大夫,轮番进入都督卧房看诊。
宋郎中胆战心惊正给都督把脉,忽然手底脉象急促,吓他一跳。急忙观看都督面色,见他额上生汗,唇角翕动,仿佛在说什么。宋郎中凑近,侧耳细听。
“家业……速战……”
宋郎中捻动胡须,都督梦中还在忧心战事,委实令人崇敬。
温峤便在宋郎中捻须感叹时,猝然惊醒,猛坐起身。
宋郎中惊得跌坐地上。
温峤汗流浃背,噩梦余韵未散,可怖的梦中场景令他心悸,久久未能回神。
小卒手捧一封信函来报:“都督,有人飞箭传书。”
温峤恍若不闻,宋郎中攀在床沿,呼唤:“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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