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帝恩(2/2)
做完今夜的探路,她准备歇下。回到房中,门后一阵风扑来,有人捂了她的嘴,将她禁锢在双臂间。短暂的惊恐之后,她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因嗅到了对方指腹间淡淡沉香。
察觉到她不作挣扎,背后的人松了手掌,她呼出口气:“殿下深夜来访,何需多此一举。”
元恂下巴搁在她肩上:“这么快就认出孤了。”
她扭开颈项:“殿下夤夜入内宫,是来瞧奴婢有没有死成?”
元恂在她耳畔轻声而笑:“这是怨孤了?可你试毒配合得严丝合缝不是么?”
她奋力挣脱了他:“得陛下隆恩,奴婢捡回一条贱命。”
朦胧月光透过缝隙,元恂眉宇秀整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一把将她推在门后,欺身而上:“听说他守了你四个日夜,四日不朝,显见是对你上了心。你今夜不在房中,可是刚从父皇的寝殿回来?告诉孤,他临幸了你几回?”
“啪!”元恂挨了一耳光。
他一时有些怔忡,抬手拂过面颊,那柔若无骨的手爆发力却也惊人。少夷眼眶泛红,浑身脱力,后背顺着门扇滑到地上,此际唯有蹲在地上抱着双膝的力气。
月光镀在她身上,此景撩人,此地是帝王之侧,一切都不属于他。元恂眼神转戾,想要将月光捏碎,将她咬碎,尽皆吞下,便无人可将他的东西夺走。
他踏碎一地月光,弯身抱了她,疾步转向榻边,不由分说将她压在身下。她连抗拒都不如从前那般激烈,想到她曾于帝王寝榻上承欢,元恂心腹间燎原之火无法抑制,终将他吞噬。
任由他予取予求,如同一场征伐,极痛如海潮席卷。她魂魄都被碾碎,无一处完好。元恂容色迷离,与她的欢愉总带着野蛮的狠劲。他要她为这场欢好沉沦,咬开她紧闭的嘴巴,品她动听的吟哦。
水火不容却又浑然为一,这是他的情宴。
月色为晨曦所代,今日便是元宏寿辰,也是这对深宫男女最后的欢宴。元恂将两人的发丝结在一处,笑吟吟:“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而后摸出刻刀,割断发结。
少夷从昏沉中醒来,元恂正为她颈项戴上葫芦坠:“今日父皇寿诞,必召你试膳,记住,试用沉香托案上的桃酥之前,服下葫芦坠里的药丸。待他吃下桃酥,不出一个时辰,这天下便是孤的!”
少夷摸上葫芦坠,良久,才道:“你若得了天下,会如何待二殿下?”
元恂俯下身,手指摩挲她咬破的唇畔,嘲讽道:“你昨夜那般动情,孤差点以为你爱上了孤,既然你心心念念孤的二弟,那孤便答应你,留他全尸,以补偿你以身侍孤的辛劳。”
少夷侧过身,背对他闭上眼,不再发一语。
床榻窸窣,是他起身着衣,门声吱呀,是他断然离去。
少夷抹了滑在枕上的泪,落手触到一物,摸入手中,是只木雕。仔细摸索,是人偶形状,眉目纤细精致,颈中缀着一粒小葫芦。
魏宫辰时便奏了韶乐,元宏在御殿受百官朝贺。公卿献礼,恭祝圣上万寿无疆。朝贺毕,御宴宝座前摆宴。文武宗亲就坐次入席,君臣融融。
宫廷歌舞杂戏轮番上演,筵宴一直进行到午后。元宏离了御座入内宫,留文武们自由宴饮。
内宫妃嫔皇子公主同样为元宏准备了寿宴,这便等同于家宴,没有前廷那些繁文缛节的讲究。元宏转入内室更衣,对着一架屏风略微出神,命宫女传唤试膳少夷到御前伺候。
少夷没想到这么快便传唤她,让宫人替她挑了一件桃色束身宫裙,一支并蒂海棠花步摇,打扮妥当后,她摸了摸颈下玉坠,将其塞入衣内。
初冬的午后,阳光褪去耀目的色泽,打照在重殿高阁上,反射出一片片金光。行在宫墙下,少夷双眼能感觉光影变幻,也能模糊辨出人或物的影:行动的影是人,不动的影是物。
前方宫女的身影不断移动,她亦步亦趋,沿着汉白玉台阶一级级往上。带路宫女将她引入殿室,于屏风前退下。
她的身影被屏风勾勒出一笔窈窕淡墨,遮山涉水,似近实远。元宏于屏风后注视,故意冷淡一些时日后,那抹不着痕迹的心动依旧萦绕不去。试膳,不过试了一饭一食,因着使命,不顾生死。或许,九重天阙的帝王,也会因寂寞而垂怜那份生死。
“陛下。”听不见声响,她不敢擅动,内室不比外面光影分明,她需听音辨别他的所在。
这道轻柔微凉的嗓音,如一条魅惑的蛇,游入元宏心底,撩拨心弦。他的耐心够久了:“过来替朕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