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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夺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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嫏嬛宿醉,一觉睡到金乌西沉。醒转后习惯性摸了摸髻上发簪,熟悉的触感安定心神,看了檀木小几上的纸条,恍然想起今日画试。

她对陆探微的画功颇为欣赏,原本只打算聘个普通画师,画技不是太不堪入目即可,毕竟这世间真正懂画的能有几个?号称喜好丹青者多属附庸风雅之徒,能看懂的不过是价格标签,标价越高,在他们眼里便越有价值。有这样的买者,也无怪嫏嬛这等奸商横行。她存着糊弄之心,却不曾想,竟聘来个真画师。

虽然陆探微的画被她刻意摆在显眼的位置,也少人问津,若不是这几日行价疯涨,还真难卖出去。倒也难怪,陆探微用笔如锥刀,刚劲有力,与时兴的飘逸婉转画风截然不同,故而格格不入。如嫏嬛这等透过世俗浮华,识画中神骨的当世少有,便也只能待世代更替,浮华尽去,才能辨识明珠。因而,嫏嬛毫不担心他一举夺魁从而辞去画馆工作。

倒是抟风这种信手涂鸦的水准也敢凑这热闹,叫人百思不解,思来想去只能将其行径归纳为财迷心窍。这红尘阿堵物竟教一代海皇堕落如斯,嫏嬛为之唏嘘。

抟风与陆探微结伴回来的时候,嫏嬛正在清点这几日赚取的散钱,准备叫瑟瑟拿去银铺融成银锭好收藏入库,这日子才过得安稳。

“嬛嬛,我们回来啦!”抟风满面春风跨过门槛,拉了瑟瑟问,“我嬛嬛大人呢?”

瑟瑟如实道:“馆主在房内数钱。”

抟风摇头叹息:“女王大人堕落了。”

瑟瑟看了看抟风的春风得意,又看了看陆探微的不波不兴,小心问:“画试考的什么?难么?”

抟风顿时眉飞色舞,坐到椅上翘起二郎腿:“跟你说啊,据说画院这次大试是皇帝出的考题,命我们各画一幅美人图。这有何难?美人图我最拿手了!当时我就草拟了一张交上去了,第一个出的画院,要不是为了等陆兄,我早回来了!”

瑟瑟是见过出自抟风之手的美人图,贴在门口辟邪是很拿手,他这次画试要能取中,瑟瑟能把自己名字倒着写。

抟风见她默默不说话,顿时恼怒:“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在偷偷腹诽本座。肯定是本座要能考中,你把自己名字倒着写,是不是?”

瑟瑟大惊:“我并没有说出来……”

抟风更不依了,戳她额头:“哎呀!臭丫头还真这么想?”

瑟瑟涨红了脸,躲到陆探微身后,抟风非要她向自己道歉。陆探微一场画试下来,略感疲惫,他可没有抟风这等好精力,被二人闹得头晕,不由脱口道:“贤弟要是考中了,愚兄给你做一个月的油焖虾如何?”

抟风骤闻“油焖虾”心花怒放,便饶了瑟瑟,拉着陆探微亲切道:“陆兄今晚就不要打地铺了,咱兄弟同榻可好?”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魏宫画栋飞甍,雕梁绣柱,宫灯未歇。

皇帝寝殿里,画院掌院及几名画待诏趋步前行,手捧成沓画卷,躬身禀报:“陛下,臣等遴选出百份画卷,已按名次排列。”

金兽熏炉香烟袅袅,魏帝元恪一袭素缎袍,倚在七宝沉漆榻上,俊朗五官在玉勾云纹宫灯下透出几分憔悴倦色:“呈上来,前十份。”

掌院依言捧上,躬身榻前。元恪抬起云袖,苍白的手指拂过画纸,一张张揭看。几名画待诏在十几步外悄悄抬眼,留意元恪神情。

画技乃末流,不及读书举业,选入画院的待招们不过是为取悦皇帝,比乐府伶人高贵不到哪去。元恪御极七载,未曾被人揣测出什么喜好,优伶画工无一得幸,却突然诏令画院甄选最好的画师,以充宫廷。画院上下无从揣度上意,莫非圣上忽然间雅好丹青?

掌院深知这是难得的机遇,举全院之力,办了场浩**画试。过后又拨了百名画师昼夜阅卷,反复筛选,方遴选出一百份画卷,再从中捡出前十。为此,画院吵嚷数日才定出高下。一份画卷,十人便有七八种评断,自上万份卷中取十,绝非易事。

元恪倦怠的容色未有所动,目光掠过一张张画卷如浮光掠影,不带痕迹。几名画待诏有些不安,别说前十的卷子,就是百名以后落选的,都有功底不俗的。这前十怎么说都是翘楚里的翘楚,竟让魏帝无动于衷。

掌院不敢抬头,只能感受到自己手捧的画卷被魏帝翻阅的动作,原本的气定神闲也免不了浮出躁气,垂下的袖摆有了颤动。

元恪揭到了最后一张,终于停顿了一瞬。掌院不知这是全军覆没的惨败,还是侥幸一息尚存的险胜,半晌未聆天音,他悄悄掀了掀眼皮。

原本半倚榻靠的元恪陡然坐直了身躯,手指僵硬地捧起最后一张画卷,那画上似有魔力,将他视线牢牢黏住。许久,画纸有了水纹一般的波动,那是元恪的十指不受控制地发颤。

掌院是惊喜而欣慰的,他故意将魁首垫在前十的最底下,便是希望魏帝在翻阅前面的画卷后,能有耳目一新的发现。如今遂他所愿,惊喜的心情却又生出疑窦。阅卷时,这幅美人图确让他神情一震,但又何至于令魏帝如此激动?

画试过后,嫏嬛画馆生意一落千丈,又恢复以往门庭冷落的旧貌。瑟瑟百无聊赖地清扫灰尘,陆探微坐在正堂画案前,没有客人,他便随意作着画,既作消遣,也是练笔。每日十余张,从不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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