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夜巡金穗,火把照人心(1/2)
祭典七日后的夜,风里裹着山雨的腥气,草叶低伏如耳语,湿泥在鞋底发出黏腻的轻响。
金穗娘摸黑往公所走时,裤脚被草叶浸得透湿——后半夜要落暴雨,她得赶在雨前给金穗再擦一遍。
露水顺着小腿爬升,凉意渗进骨缝,怀中那块软布贴着胸口,还带着体温。
供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烛焰被穿堂风扯成细长的蓝舌,映得墙上人影摇曳如鬼舞。
她踮脚将竹篾编的拂尘搭在臂弯,仰头去够横梁,指尖触到木纹的刹那,闻到一丝焦灰混着陈年香火的气息。
指尖刚碰到木梁,整个人突然僵住——往日里总垂着金穗的地方,此刻空得能看见房梁的裂纹,像一道干涸的河床,裂口边缘还残留着几缕被扯断的绒毛,在微光中轻轻颤动。
“金穗金穗没了!“
这声喊破了音,像块砸进冰湖的石头,惊起四野死寂。
狗吠从村东头炸开,一声接一声传向西巷。
金穗娘膝盖一软跪在供桌前,怀里的拂尘“啪“地摔在地上,竹篾裂开的刺扎进掌心,血珠缓缓沁出,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那道空梁发怔——那根曾照亮三代人守夜路的金穗,竟真能凭空消失。
门外脚步杂沓,火光由远及近,映得供桌影子猛地一跳。
第一支火把是林英举着冲进来的。
她发梢沾着雨星,腰间响镖晃出冷光,身后跟着陈默和扛着锄头的吴铁柱。
火把噼啪爆响,光影在他们脸上割出锐利的轮廓。“别急,慢慢说。“她伸手扶住金穗娘发抖的肩膀,掌心传来老人皮肉的薄脆与颤抖,余光扫过梁上那道淡灰的痕迹——
那是金穗垂了半月的位置,木纹已被穗须磨出一圈温润的凹痕。
“刚刚子时三刻我来的。“金穗娘抓住林英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声音抖得不成调,“前日擦的时候还好好的,穗尖上那点血渍我拿软布擦了三遍“
林英仰头,指尖轻轻抚过横梁,寒潭水浸养过的指腹刚触到木梁,便凝出一道淡蓝水痕——
是干手摸过的印记,没戴手套,指纹清晰可辨。“谁值的夜?“她转身问陈默,声音压得极低,像刀刃滑过石面。
陈默早翻开巡更排班表,指节叩在最后一页:“昨夜该吴铁柱,可他发烧躺了三天,赵老拐替的班。“
吴铁柱猛地直起腰,烧得通红的脸瞬间白了:“英姐!我我不是故意“
“先找人。“林英截断他的话,响镖在袖中蹭得布料沙沙响,如同毒蛇吐信,“去赵老拐家。“
一行人押着瘫软的赵老拐折返公所,夜风卷着灰烬味扑面而来。
柴房里飘着焦糊味,赵老拐正蹲在火盆前,颤抖的手往火里添谷壳。
火舌舔过谷壳,突然窜起一抹金亮——半截带绒毛的穗须正埋在灰烬里,像根烧不化的金弦,在余烬中微微颤动,散发出淡淡的暖香。
“抓现行!“人群里有人喊。
林英一步跨过去,脚尖点地踢翻火盆。
火盆“哐当“撞在墙上,她反手从袖中甩出半捧寒潭水——水珠落进余烬,腾起的不是白烟,而是细碎的金光,如萤火升腾,缭绕不散。
那半截穗须浸在湿灰里,竟比原先更亮了,绒毛上水珠滚动,折射出彩虹般的微芒。
“金穗不燃,因它生于净土。“林英弯腰捡起穗须,穗尖擦过掌心,凉得像浸过千年寒潭,却又隐隐透出脉搏般的温热,仿佛有生命在苏醒,“赵叔,解释解释?“
赵老拐“扑通“瘫坐在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是是前日来的外乡人!
他塞给我一包药,说金穗是邪物,烧了才保平安我、我怕招灾啊!“他哆哆嗦嗦从裤腰里摸出张黄纸,边角还沾着药渣,纸上墨迹已晕开,像一只哭泣的眼睛。
陈默借着火把凑近一照,黄纸背面浮出暗纹——是朵半开的莲花,纹路细得像头发丝,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林英瞳孔微缩,这图案她在县城药行的账本上见过:“德济堂的私印。“
人群里炸开一片议论,火把晃动,光影如潮水般起伏。
林英反手将穗须别在腰间,扫过众人:“金穗未毁,它自己回来了。“她说着跃上供桌,木板吱呀作响,将湿穗重新挂回梁上。
众人屏住呼吸盯着看——原本沾着灰的穗粒突然泛起金光,水珠顺着穗尖滚落,竟把梁上积灰都冲得干干净净,留下一道湿润的光痕。
最顶端的穗粒轻轻一转,像在对人点头,发出极细微的“簌“声,如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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