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药香满山,谁在县里抢功(1/2)
五月初二,天光还浮在山脊线上,薄雾如纱,缠绕着靠山屯低矮的屋檐。
药坊前晾着的黄精串滴下露水,嗒、嗒,敲在青石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带着泥土与草根的微腥气息。
林英蹲在地上,指尖拂过湿润的泥土,细细剔除根须,那黄精圆实饱满,表皮泛着暗褐油光,像婴儿攥紧的小拳头,触手沉甸甸的,透出生命的厚实感。
晨风拂过她额前碎发,送来一缕甜中带苦的药香,是九叶肺草初绽时独有的气息。
忽然,一声马蹄撕破寂静,由远及近,踏碎了清晨的安宁。
蹄铁撞击石道的脆响像冰裂声,在山谷间回荡,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英姐!”李铁柱从坡下飞奔而来,嗓音劈了叉,“赵文书带县上的人来了!”
她抬头时,正见老赵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腰板挺得比平时直了三分,手指虚虚搭在随行干部的胳膊肘上,像是生怕人家迷了路。
那干部穿着灰卡其制服,胸前别着“县革委会”的红徽章,声音倒是温和:“林同志,我们是来调研基层副业创新的。”
老赵立刻凑上来,笑得眼角的褶子堆成花:“这靠山屯的药田,可是我早年就支持的项目!”
药坊外的晒谷场霎时静了。
柴火灶口最后一缕青烟断了线,风卷着几片枯叶打转。
翠花正低头筛着黄精,竹筛轻摇,碎须簌簌落下,像一场微小的金色雪。
忽听得“县上的人来了”,手一抖,筛子哐当砸地,木框裂了一道缝。
她盯着滚了一地的药材,那些凝着晨露的根段沾了泥,像被踩碎的心。
嘴唇颤了颤,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头巾扯歪到耳边:
“赵文书倒会挑日子!上个月我家那亩药苗发虫,是谁翻山去县里买的除虫粉?上个月王婶咳血,是谁半夜背周大夫来的?现在说收就收?”
林英站起身,手背在身后,指甲轻轻掐着掌心,那点锐痛让她清醒。
她望着老赵发亮的脑门,想起上个月这人为了要药样,在她家门口蹲了整宿,鞋帮子都磨破了,脚后跟渗出血印子。
如今倒成了“早年支持”的功臣。
“上级决定,”干部翻开笔记本,“靠山药田列为公社重点项目,今后统一管理,收益归集体。”
晒谷场炸开了锅。
老刀攥着烟袋锅子冲过来,火星子迸到衣襟上也不觉,烟丝撒了半身:
“统一管理?我家那三亩地,苗是英丫头给的,肥是她教着沤的,虫是她帮着捉的!”
几个半大的小子挤在人堆里喊:“我娘咳血喝的药汤,是英姐熬的!”
林英抬手压了压,喧闹声渐弱。她看向周大夫:“周叔,麻烦您。”
周大夫缓缓打开黑皮包,取出一叠用麻绳捆好的病历,封皮上“靠山屯用药记录”几个字被翻得发亮,边角已卷毛。
“这是我一年来的用药记录。”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把尺子,“从去年腊月到今春四月,靠山药坊供药一百二十七次,治咳血、虚痨、寒症八十九例,有效率百分之九十六点三。每次送药都有我签字,每次疗效都有病人按的红手印。”
他又抽出一沓信纸,“这是八十三位病患的联名信,他们说……”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认的是林英的药,不是谁的‘项目’。”
陈默不知何时蹲在地上,用炭条在门板背面画了张大表,边写边念:
“种苗成本,每户两块三;沤肥劳力,每亩十个工;晒药损耗,黄精百斤出干货二十八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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