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闽南王世子(2/2)
这些日子,稍微平头正脸些的宫女人人自危,个个恨不得往脸上抹碳灰。
这一天,孝仁宗只觉精力格外好,认定了是白前那套养生诊的作用,之后便隔三岔五地召白前进宫为他施针。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只说这天,孝仁宗放了白前出宫,将一腔火气都撒在新宠的宫女身上,将人折磨得没一块好皮后,厌憎令蔡忠扔出去,自己则沉沉睡去。
还没睡一会,就被一声比一声沉重的鼓声惊醒。
登闻鼓!
先帝所设,大萧子民有冤皆可由之上诉天听的登闻鼓!
是谁在敲?
先帝在午门外设登闻鼓时,曾说过凡是大萧子民皆可敲响登闻鼓,有冤则天子必亲自过问。
先贞顺皇后崩逝后,他嫌麻烦,更不耐烦管那些贱民的琐事,令锦衣卫接管登闻鼓。
佟明今十分能揣摩他的心思,接管后不久,就将“无冤而敲响登闻鼓,以期蒙蔽天子”的罪名死死扣在了一个敲响登闻鼓的举子头上。
他借机给敲响登闻鼓加了一个先决条件——必先受一百杀威棒以证决心,才可敲响登闻鼓。
政令下后,第一个敲登闻鼓的人被一百杀威棒活活打死,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敲了。
十年,整整十年,登闻鼓再也没有响过。
是谁这么大胆子,又在敲?
他是怎么熬过一百杀威棒的?
难道佟明今收了他的贿赂?
孝仁宗被扰了睡眠,满心恼怒,扬声叫蔡忠。
蔡忠早就在殿外徘徊,终于等到他叫,忙快步进了内殿,扑通跪了下去,放声大哭,“皇上!闽南王世子没了!
永春郡主亲自送了闽南王世子的灵柩到了午门外,敲登闻鼓鸣冤,说是,说是——”
孝仁宗没睡足就被吵醒,本就头疼,乍听见“闽南王世子”没了,更是眼前金星直冒。
见蔡忠还吞吞吐吐地说不明白,郁火上涌,厉声喝道,“说是什么?”
蔡忠一横心,额头砰地磕上冰凉的地板,悲呼,“说是闽南王贪恋妖人美色,毁了原闽南王妃的容貌,囚为贱仆。
令妖人乔装装扮为闽南王妃,又伙同妖人毒死了闽南王世子,为妖人所生幼子萧庭谋取世子之位!”
“死——死了?”
孝仁宗牙齿打战,几乎不成音。
蔡忠不敢隐瞒,哭道,“世子爷的灵柩就在午门外!
郡主刚烈,打开了棺材盖,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世子是被毒虫咬伤,就在咽喉处。
全身青紫,从闽南到京城二十余天,一丝不见腐烂。
郡主说,那是王蛇毒,中了毒的人死后千年尸身不腐,犹如黑石!”
怎么会?
怎么会!
萧庭死了,世子也死了,景哥儿就这两个孩子,那,那岂不是断了血脉?
孝仁宗急促喘着气,猛地喷出一口乌血,一头栽下龙榻……
……
……
“啊——”
孝仁宗心口剧痛,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白前润白秾丽的脸,“皇上醒了”。
紧接着,白前退下,彭院正带着一干老太医上前层层围住龙榻,一叠声地问,“皇上醒了?感觉如何?想不想吐?头晕不晕?”
孝仁宗,“……”
孝仁宗很想骂人,让这群老东西都滚,让白前近前伺候。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从气管中发出两个气音,“蔡忠——”
蔡忠很快近前,压低声音,“皇上大喜,闽南王三战三捷,安北困守易州城不出。
闽南王令人传信来,不出一个月定然夺回易州,献上安北首级”。
孝仁宗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十分欣慰,景哥儿这孩子果然不错,他果然没看错人!
只是——
想到相继枉死的萧庭和闽南王世子,孝仁宗只觉心口又闷了起来,“软软——”
蔡忠忙道,“永春郡主就在殿外候着,皇上是要现在召见?”
孝仁宗勉力嗯了一声,白前和众太医退出,与奉诏进殿的萧软软擦肩而过。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萧软软瘦脱了形,不再半分当年初见时的张扬跳脱,脸上一片冷漠的面无表情。
白前忍不住停下脚步,叫了声萧姐姐。
萧软软眼珠动了动,眼眶微红,却没有看她,大踏步往里走。
她身后跟着个裹着黑布袍子的妇人,看不清身形和长相。
白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妇人感受到白前的目光,下意识转头去看。
黑布将她的头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形状优美,却枯槁如死水的眼睛,也是一双和先太子妃宋清词一模一样的眼睛。
白前立即就认出来了——真正的闽南王妃!
她没有再看,垂头退出明正殿。
闽南王色欲冲天,在宋清词的蛊惑下,抛弃发妻,与妻妹苟合。
为证明自己的“真心”,他竟没有直接杀了闽南王妃,而是毁了她的容貌,毒哑了她的嗓子,折断了她的双手,让她给宋清词守院门。
而宋清词,也不知是忌恨自己的亲姐姐,还是纯粹就是恶毒,竟然同意了,以折磨她为乐。
闽南王妃忍气吞声,一点行迹不敢暴露,生怕被一双儿女发现,招致杀身之祸。
这次闽南王应召回京前,下令杀了闽南王妃以绝后患,宋清词却暗地里放了她。
毕竟,她要杀闽南王的嫡长子,给自己的儿子让路,总也需要理由。
而闽南王妃逃脱,与世子合谋报复就是很好的理由。
能用阴谋解决的问题,她也不想平白给闽南王留下杀了他嫡长子的恶毒形象。
她做得巧妙,闽南王妃不知是计,暗暗庆幸自己逃得一条性命。
等闽南王带着一家老小去了京城,留下世子镇守闽南后,才找到机会与儿子团聚。
闽南王妃出事时,闽南王世子已经十岁出头了,早记事了。
闽南王怕他看出端倪,早早将他打发出外求学。
待他求学归来,萧庭都七岁了,哪里能发觉是早已“自尽”的宋清词替代了母亲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