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监狱（下）（2/2）
“别演了。云海集团收购风铃集团的事情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你不可能不知道。这间监狱并没有闭塞到什么消息都收不到。再说，作为组织的一员，你应该很清楚云海集团意味着什么。”
许诺雨说话的语气变得冰冷，而且她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张敏。那种眼神像是一把可以杀死对方锋利的匕首一样。
“你……没开玩笑？”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许诺雨没有开玩笑，在她说完话后很快的拿出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是许诺雨之前在某个角落找到的，已经被她打磨成了锋利的利刃。一个合格的杀手，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可以利用身边任何的东西来杀人。
“没错，我知道这件事情。”
张敏终于承认了，不过下一秒她的话又否认了。
“我入狱后一直都被关禁闭，直到九天前我才被放出来。在放风的时候确实有个女的在聊天的时候提到这件事情，不过我当是玩笑话来听的。”
张敏的话不像是假话，而且露娜她也告诉过许诺雨眼前这个人从入狱后就不允许任何人探监。而且张敏是在许诺雨和赵帆执行最后一次任务的时候入狱的，而云海集团的股权收购都是在组织覆灭三天后进行的。
要是张敏在九天前才从禁闭室出来，她确实不会清楚股权收购的事情。毕竟这个时候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没有人会拿它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看来你真的不清楚。”
许诺雨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但是还是那么冰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张敏的追问下，许诺雨将整个事情告诉了她。听完后的张敏瘫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前面那些放风的犯人。不知道是不能接受组织覆灭的消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覆灭了……居然覆灭了……”
张敏开始喃喃自语，她一直重复着相同的话语。许诺雨知道今天肯定是无法问出自己想要的问题了，所以她拍了拍张敏的肩膀离开了。
狱墙外的梧桐三两片枯叶随着风飘落进来,墙角的碎叶伴着些许尘埃在空中打着旋。张敏她孤独的坐在墙角，手不停的挥洒着那些被她撕成碎片的碎叶。
许诺雨早就来到了张敏的身边，不过她没有去打扰对方，而是静静的坐着，看着对方。
“许诺雨，人为什么活着。”
张敏终于停止了所有动作，她轻声细语的问了许诺雨一直弄不清答案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孤独，什么是寂寞吗？”
见许诺雨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她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现在的你？”
许诺雨知道这并不张敏想要的答案，但是她还是说了出来。
“在狱里那么长的禁闭时间，让我彻底的明白了这个问题。孤独和寂寞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双胞胎，他们一同成长，相互依存，谁也离不开谁。”
“你倒是看到很明白。”
“没错。不过孤独和寂寞又是因果关系。孤独因为寂寞而孤独，寂寞是因，孤独是果。没有孤独的寂寞充其量也不过是少许的烦恼而已。”
“许诺雨，你觉得一个人如何才能避开孤独？”
“远离寂寞，不过少了孤独的寂寞在你看来是烦恼，所以我觉得斩断三千烦恼丝才是唯一的办法。”
三千烦恼丝这是佛家的一个术语，佛家认为，俗人出家避世修炼，要舍弃尘缘。只有剃尽这烦恼丝，才能向清净世界迈进。
张敏的话很是矛盾，按照她的话来说远离孤独必定要远离寂寞，可是孤独与寂寞又是因果关系，无论远离哪一个都不可能。所以许诺雨才会给出剪短三千烦恼丝的方法。
“出家？”
张敏不停的摇着头，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她始终认为自己罪恶深重，佛门清净之地肯定不会要自己的。
“修行本在修心。你不需要顾虑原来的你是怎么样的。”
许诺雨看出了张敏的想法，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就如同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里嫉恶如仇的葛莱西安诺所说的那段话一样：万恶不赦的狗，看你死后不下地狱！让你这种东西活在世上，真是公道不生眼睛。你简直使我的信仰发生摇动，相信起毕达哥拉斯所说畜生的灵魂可以转生人体的议论来了；你的前生一定是一头豺狼，因为吃了人给人捉住吊死，它那凶恶的灵魂就从绞架上逃了出来，钻进了你那老娘的腌臜的胎里，因为你的性情正像豺狼一样残暴贪婪。
“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毕竟在这监狱里除了孤独和寂寞，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张敏微微的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了，许诺雨看得出她已经被禁闭室折磨的精神崩溃了。在这个监狱里，肉体上的折磨远远不及精神上的折磨。
“看来要想获得情报并不简单。”
许诺雨在张敏离开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话。
许诺雨再次和张敏相见的时候已经是上次见面后的第二天了。张敏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了，许诺雨猜想是因为自己告诉她组织覆灭的消息。因为许诺雨觉得张敏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实际上还是很希望组织会来救她的。
“人为什么活着？”
还是上次那个未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说呢？”
许诺雨没有选择沉默，但是她有回答张敏的问题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
“生命犹可贵，千金亦难买，人的生命是至重、至贵的，当一个人失去生命的时候，其所拥有的金银财宝、名车豪宅都将人去楼空、毫无意义。”
“你是说活着就是活着？”
“那不就是一副行尸走肉嘛。”
张敏的话让许诺雨迷惑不解，许诺雨觉得张敏每一次说的话都互相矛盾。
“人吃饭是为了活着，但人活着不仅仅为了吃饭。生存只是一种手段，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一个失去自由的将死之人，有什么理想可谈。”
这句话让许诺雨彻底明白了张敏的意思，她认为活着的目的就是自由，就是可以支配自己的生命。难怪张敏会问关于孤独和寂寞的问题，一个失去自由的人，就剩下孤独和寂寞了。
“自由……有时候在外面飞行的鸟儿并不能体会什么是自由，可是一旦她进入了鸟笼里，她就会明白。”
张敏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高墙外的云林山以及那些参天大树。张敏渴望自由，所以她才对组织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组织可以将自己救出去。
“说吧，为什么找我？”
“在我告诉你找你的原因之前，我要告诉你为什么你会入狱。”
“怎么？我入狱不是因为失误吗？”
“不是，你入狱是因为你见过残影的01号。而我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许诺雨的话让张敏叹了口气，她一直想弄明白自己入狱的原因。组织上给她的答复是获取情报过程中暴露了自己，但作为一个情报老手，她一直觉得另有原因。
“看来即便组织没有覆灭我也活不下来了。毕竟见过01号的人都没几个好下场。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知道01号的事情？”
“露娜，她碰巧拍到了01号的照片而被追杀。被我救下后她告诉我你也清楚01号的事情，而且比任何人都清楚。”
张敏在许诺雨说完话后沉默了一会，许诺雨知道她是在纠结要不要将事情说出来。
昏暗潮湿的监舍里，许诺雨再一次的梦见了那个女生。在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半夜了。许诺雨大汗淋漓的坐在墙角，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片。
“来吧！我并不怕你。”
许诺雨将刀片对准了自己的手臂，可是试了几次后她放弃了。手臂里有一个入狱前注射进去的发射器，一旦发射器被关闭，夏天就会派人来将她带出去。
许诺雨这时候想到了一个词，制度化。肖申克的救赎里Red对于这个词语的解释是：these walls are funny。First you hate'e,then you get ed to'e.After long enough,you get so you depend ohat's\"stitutionalized.\"
许诺雨觉得其实不光是监狱，在监狱外的每一个自由人都会面临这样的情况。就像一个白领，或许他在一开始工作的时候对公司的各种制度嗤之以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人一定会变成一个遵守公司规章制度的人。
肖申克的救赎里Andy不赞同Red的话，所以渴望自由的他一直在谋划着逃狱。但Andy毕竟不是在艾伦岛生活过的人，他没有经历过饥饿游戏里那样的生死。同样渴望自由的张敏也只是在大学时代成为组织的情报员的，一方面是因为她对收集情报这一行的喜爱，另一方面组织的薪酬可以满足她享乐主义的生活方式。
所以经历过生死的许诺雨认为就这样在制度化的监狱里一直生活下去也不是件坏事，毕竟这里可以远离那些腥风血雨。
许诺雨最后一次见张敏是在第二天的午后。经过一晚上的挣扎，许诺雨终于决定要离开监狱。
“看来以前的情报都是错误的。你不是一个冷面杀手，而是一个哲学家。”
感受着稍微有些凉意的微风，张敏半笑着评价着许诺雨。
“我要走了，你要不要我帮你出去？”
“走了……你也走了……”
张敏听到许诺雨说要离开的时候反应和那天许诺雨说组织覆灭了一样。其实张敏和许诺雨相处时间没多长，但是两个人像是忘年之交一样。
“算了……组织没有了，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离开……”
“夏天，我想你应该听过说这个背景神秘的情报员。”
“他？以前组织曾经想调查他的背景，但除了他和露娜的关系，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要说组织覆灭后，可能就只有他可以救我出去了。你和他怎么认识的？你们关系很好吗？”
许诺雨没有回答她怎么认识夏天的，她也没有回答她和夏天的关系。其实许诺雨和夏天都明白，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了对方。不过有些事情许诺雨始终觉得还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比较好，她始终没有正式的承认喜欢夏天的这一点。夏天当然也知道她的意思，所以也没有正式承认这一点。
而且从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来看，孙芯瑶明显是喜欢上了夏天，而且已经多次在夏天面前表达了自己的爱意。许诺雨一时间对和夏天今后关系有了些迷茫。
“算了，我还是不出去了。见过01号的人下场都不好。”
“没关系，露娜也知道01号的事情，也没事。黑色骷髅在保护她。”
“黑色骷髅虽然厉害，但是要知道双拳难敌四手，毕竟他是一个人。要不然之前露娜也不会被人抓去了。”
张敏已经看清了自己的结果，所以在许诺雨说要帮助自己的时候果断拒绝了。
见张敏没有答应许诺雨也没有强求，她陪着对方在狱墙下一直坐着，直到狱警的到来。
许诺雨以一个杀人案犯的身份进入监狱，现在整个案件在夏天的运作下已经结案，真正的“凶手”已经抓住，而许诺雨嫌疑被洗清，放了出去。
让张敏没有想到的是，许诺雨在离开后自己居然获得了假释的机会。她一直认为是许诺雨做的。可是看清事实的她并没有想离开监狱，在假释团成员问她是否悔过的时候，她居然对着那一群人冷嘲热讽的。
“你们西装革履的坐在这里，道貌岸然的问着一些傻不拉几的问题！你们想想看，哪个进来的会说没有悔过？”
“这么说你悔过了？”
虽然假释团成员对张敏刚才说的话十分反感，但是他们还是忍住没有发火而继续的将自己要问的问题问完。
“你们是真的不懂还是专门来浪费我的时间？”
“好吧，我们清楚了。”
当假释表被红色的印章给盖上时，张敏反倒是松了口气。在假释被驳回后张敏一个人来到了和许诺雨常坐的那片地方，她和之前和许诺雨的一次会面一样，手里不停的挥洒着狱墙外飘进来的树叶。
“人为什么活着？有时候活着就是活着。”
没人知道张敏的自言自语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曾经坐在她身边的许诺雨听的。无论如何，这是张敏在那一天一直到死说的唯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