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惨死(2/2)
苏子衍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它不为所动,目光里有一团火。张瑞权仍然不知好歹地说道:“皇上,您看看您这臣子,明明已经忍到了极点,却还不肯发泄出来,真是笑的人牙都要掉了,枉费他来人世间走一遭啊。”
皇帝本正在喝茶,听到这儿,拿起茶盏砸了下去,滚烫的茶水撒了一地,溅到了官员的朝服上“倒是朕低估你了,既然还有两份魄力,来人给朕压住他,朕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
张瑞权畏惧到了极点,忽然满心舒展开来,他冷冷抬眼,索性豁了出去“皇上一直疑心微臣,皇上终于肯明说了吗,当初去杜家的探子,明明不是微臣的人,微臣左思右想地不懂,在狱中才想通,是皇上想去吧,是皇上怕微臣动了什么手脚,所以想要抓微臣一个现行。”
皇帝满眼戏谑,这次他肯把张瑞权调来朝上就是为的大伤张家的锐气“看来张大人还不算愚蠢,张大人打算接下来怎么为朕解惑呢?”沈侯这次回京带回了许多士兵,这些士兵现在都握在皇帝手中。
张瑞权见这逼问如山倾倒,浑身一阵颤抖,忽然勇敢起来:“是,都是微臣,当初去杜府杀害杜大人的是微臣,害死苏司军的也是微臣。”忽然他嗤笑一声“甚至就连杀害伊春皇妃的也是微臣,痛快,这一辈子微臣已经过够了。”
“皇上这人言语疯癫,还请皇上快快处置他。”张帆连同张家的其他势力跪到一片,他们生怕张瑞权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又或者爆出来什么不该说的“皇上,这人竟敢如此对伊春太后不敬,请皇上立刻处决他,微臣也为曾与这个人一族而感到羞愧。”
皇帝看底下越是着急,心中就越是坦然。他吹一吹茶水,太后失态地尖叫一声“瑞权,不可胡说。皇上在这儿一切都会为你做主,你有什么委屈的就告诉皇上,你还在害怕什么。”
张瑞权看见皇帝甚至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他向太后磕了一个头,他可怜的姑母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皇帝都已经明了,这些拨弄戏谑,齿爪间的苟延残喘,把他拖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然如此,也不过是一死“不过一条命,太后娘娘,是微臣害死的伊春皇妃,微臣看她美貌生了歹意,可她却偏偏是皇妃,微臣没有办法,才这么做,微臣骗了您,您也没必要再如此惺惺作态。”
皇帝笑了,他把热茶放到小德子手中“这个时候,还能如此决绝,也不愧能活了这么久,你去。”小德子的手被烫出了一个脓包,他下去把所有的茶水浇的淋面而下。
张瑞权脑海中一片金星闪烁,脸也皱成了一团,又酸又涨,好像口鼻都浸泡在硫酸里,疼得厉害。耳朵里还有些热茶顺着耳孔进去,嗡嗡地铙声锣鼓声喇叭声,远远近近地喧腾着。
张瑞权呜咽着“皇上,她死的时候还念着您的,可我心里就是这么痛快,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没能早早杀了杜蘅与苏子衍,这两个杂碎,都是贱种。”他也疯了一阵子了。
请命杖杀张瑞权的人越来越多,皇帝因为他辱骂自己的生母也攥紧了拳头,皇帝呼吸粗重,怒视着自己,喉间发出低沉的如兽的闷响,在所有人还伏在地上请命时,只能听见一阵脚步声,和一声尖叫。皇帝丢下带血的剑,这剑上的龙纹栩栩如生,有血溅到了皇帝脸上。
沈嘉敏也因此尖叫出声,然后昏倒过去。众大臣抬头一看,皇帝竟然亲手斩杀了张瑞权,张瑞权口中吐着鲜血,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张瑞权闭上了眼,最后见到的不是他的美妾,而是太后。
太后也被这一幕刺激到了,她大口喘息着,目光如剑,恨不得在皇帝身上戳一个洞:“啊!瑞权。”她失去了所有的平衡,要不是被身边的侍者抓住,就要跌下高台。太后的泪水如同浓泡一样,汩汩而顺着脸颊流下。
“带太后娘娘回去休息。”皇帝给了张瑞权一个痛快,他背着手,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脸,张帆打了个激灵,又开始难以呼吸“传朕旨意,张瑞权害死皇亲,更害死许多人命,将他扔于乱葬岗,不许任何人祭拜,更不许有人记得,查起党羽,一个不留。”
朝中人人自危,不敢看站立着的那个目如深潭得沉默的男子。他们的皇帝终究是成为了一个杀伐决断的老鹰,太后还在哭着,已经被人带了下去,苏子衍率先开口“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退朝后,皇帝还留在殿里,他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布满了血液,桌上的东西被他一扫而光,刚才张瑞权就躺在台下,那么多的血,让人不敢看,几乎形成了一个小洼,宫人怎么清扫都清扫不干净。皇帝咳嗽了两声,小德子慌忙给他顺着气,今日不进震慑住了百官,更震慑住了皇帝自己。皇帝茫然地看看自己的手“朕真的杀人了?”
“皇上没有,皇上是为朝廷除了一粒老鼠屎,皇上做的对着呢,奴才看了皇上的样子觉得好威武呢。”皇帝对小德子有恩,小德子为人也忠诚,他看出了皇帝的不自在,轻声轻语地安慰着他。
深切的恐惧像是裂纹爬满瓷杯一样,爬满了皇帝的心口,又密密麻麻地到了皇帝的全身“摆驾,去丽妃那。”他需要丽妃来安抚他心中的惊惧。
太后像是一只受伤的兽,齐姑姑抱紧了太后的腿“都是哀家,都是哀家做的,为什么这个孩子要把罪过揽过去,皇帝要杀怎么不来问问哀家。”她的泪像是流不尽的“老天爷啊,您好狠的心,你为什么不给哀家留下一个孩子。”
齐姑姑心中也是疼地揪在一起,太后脱了力靠在椅子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大人把过错揽过去,就是想保全您,您这要是出去,大人就白死了。”齐姑姑明白太后心中的苦,这么多年她也是看着张瑞权过来的,她又何尝不痛。
“齐嬷嬷,哀家以后再也没有孩子了。”太后倚靠在齐姑姑的臂弯里,常年来做太后的姑子,让她身上有了些皂角的气味。太后的泪水打湿了齐姑姑的衣襟,这太后居住的殿中似乎还都是张瑞权叽叽喳喳地声音,以前觉得那么吵,现在没了反而空落落得。
沈嘉敏醒来的时候,杜蘅就在她的床头。她被张瑞权死的那个样子感觉到害怕,明纸把窗子糊厚厚的,将窗外微冷的风隔绝得无声无息,她尖叫一声,杜蘅见状抱着她的背部“郡主,郡主别害怕,这是您的家,我是杜蘅啊。”
沈嘉敏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她靠着杜蘅肩膀,有些哭泣地说“馥郁,我不想的,我只是想给他一些教训,我没有想让表兄杀死他,我不知道。”她呜呜地哭着,杜蘅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是是是,我们嘉敏最善良了。这不是嘉敏的原因,而是这本来就是坏人,始终是要死的,嘉敏不过是看着,不要怕,一切都有我们。”杜蘅捏了捏沈嘉敏的手,她的手因为舞刀弄枪,不像别的小姑娘一样,反而肉乎乎的。
沈嘉敏也渐渐哭出了声 她已经紧绷了一天,要是知道这么难,说什么她也不会去招惹这个张瑞权了。沈侯在门外听着女儿的哭声也很是心疼,后来哭声减小,他才放下心来。嘉敏郡主在苏州的朋友多是一些舞刀弄枪的女儿,整日里不是跑马就是放箭,倒是很少见到她与这样温和的女子结交。
苏子衍与姚颂在前厅等待,苏子衍把大致的事交代了一下,姚颂有些不可置信“我滴个乖乖,原来咱们皇上是扮猪吃老虎啊,这太后还不得被气晕过去,怪不得今日那嘉敏郡主受了不少惊吓。”
沈侯听见姚颂的话,“哼”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苏子衍“是啊,今日课时苦了小女。”他的眼睛放在苏子衍身上,尽管已经发现了杜蘅与苏子衍的情愫,或许今日的情,苏子衍改了心意也说不成“都说老夫爱女如命,也确实是如此,老夫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女儿,不知苏贤侄有什么建议么?”
苏子衍慌张就跪了下来“今日沈伯伯的情,晚辈一定报答给您,可这郡主乃天姿国色,不应该许配给晚辈一个已经心有所属的人,郡主率真可爱,应该有良婿相配。”
沈侯似乎有些不屑,刚才杜蘅来时也是和他一样,口口声声自称晚辈,谦逊有礼,让他找不到什么错处。“要是你因为这份恩情娶了我家嘉敏,老夫才要怀疑你,老夫的女儿是天下一等一的女子,自然是不屑于和你攀亲。”
姚颂看着窗户上的剪影,怪不得沈嘉敏会养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原来是随了沈侯,他们正响亮地说笑着,沈嘉敏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一蹦一跳地出来了“爹爹,您说什么呢,怎么这么高兴,也说给我听听。”
“你呀,什么都想听,爹这不是向苏大人和姚大人打听这京城中的青年才俊么?也好不委屈了爹爹的宝贝女儿。”沈嘉敏自然地坐到沈侯身旁,亲昵地挽着沈侯的胳膊,沈侯也是用手指刮刮嘉敏的鼻子父女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爹。”沈嘉敏不自觉露出些小女儿情态,她的眼睛闪着光“爹,女儿才看不上这些人呢,这些人空有一身臭皮囊,连个弓也拉不开,马儿也不会跑,女儿是一千个一百个不愿意,女儿啊,就要陪着爹爹。”
沈侯听见沈嘉敏这一番宣言,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温暖。他的结发妻子死的早,这么多年,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摔了,一点一点她才长成这么高的姑娘。沈侯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这才是本侯的好女儿,有志气。”
堂下三人也跟着笑,这话确实像是沈嘉敏的性格,杜蘅心中暗暗担忧,沈侯与嘉敏好生说了一会儿话,她才开口:“沈侯爷,还请您见谅,晚辈仍然有些担心,今日皇上在正厅就斩杀了张瑞权,虽然张家不足为惧,可太后娘娘真的会这么轻易的罢休吗,晚辈三人都是有些乘算的,可嘉敏却是天真烂漫,太后若是记恨,从她身上下手可怎么好?”
杜蘅的担心不无道理,今日在厅上太后多次为了张瑞权失态,其宠爱程度可想而知,沈侯看了看身旁的女儿,让她先到一边去。
“你有什么想法,就可直说。”太后失在张瑞权这个软肋上,杜蘅当初也是,现在看来沈侯也是。
杜蘅说道“古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的道理,晚辈想,或许用到朝堂上,也是一样的。最好的保护,还是进攻,更何况,伊春贵妃的死仍然不知道真相。”杜蘅的指尖有些沉水香的味道,让人有些想要亲近。
沈侯为他的提议感到惊讶,他行军多年才参悟的道理,这个女儿看着和嘉敏差不多大,却已经能想出这种谋略了么。
杜蘅见沈侯淡然,知道他在考虑,才把怀中的东西拿出来“这事有人交给晚辈的东西,上面提到了宫中一棵桃树下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晚辈思来想去,或许这东西也只有和太后娘娘,伊春贵妃有关了。”
沈侯拿过来,竟然是一份族谱,上面有许多的张家人,第二页却是一张捉摸不透的画,确实是有一棵树,树上有一个吊死的女人。女人的肩膀上还有一颗红色的痣,沈侯眼窝有些星星闪闪,这是他的表姐,是一直照顾他的表姐啊。
“好,好,老夫知道了。孩子,嘉敏有你这个朋友替她操心,我很是放心啊。”沈侯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对玉佩,交给杜蘅一半“孩子,你拿着吧,这是嘉敏的表姑姑,也就是伊春贵妃留给敏儿的,想来她要是知道有后生记着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杜蘅只能谢了沈侯的好意。
皇帝靠在丽妃的腿上,像是个孩童一样“朕,从今日就没有母亲了。”皇帝对太后的感情实际上很复杂,他贪恋那一丝母爱,所以之前处处讨好,不会争夺顶尖“不对,朕从幼时就没有母亲了。”
丽妃数着皇帝的呼吸,一下又一下,这样的皇帝让人心疼,皇帝突然吻了丽妃的肚子一下“丽儿,朕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丽妃险些要落下泪来,她数着日子,这个孩子就快要离他们而去了。
“你怎么哭了,你别哭,朕喜欢看你笑,咱们的孩子一定要长的像朕又像你,最好和你笑起来一样。”皇帝笨拙地替丽妃擦着眼泪。
丽妃蹭了蹭皇帝的手掌“皇上,丽儿只是太高兴了,皇上能这样爱这个孩子,是这个孩子的福气。”丽妃说道“臣妾听说皇上许多日不去皇后姐姐那了,皇上咱们今日去吧,臣妾不希望因为一些小事皇上与皇后娘娘生分,皇后娘娘是这孩子的嫡母,臣妾希望这个孩子能有许多的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好不好?”
皇帝捏捏丽妃的脸,终究还是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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