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父母爱情(2/2)
可是当苏博晖自己说出来的时候,甘歆却忽然想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命运有时候确实很难选择。”
“你长大了。”苏博晖笑了一下,盯着窗外悠悠说道:“我第一次见你妈妈的时候,就是在那座山上,那时候这几还没有开发,景色比现在要好得多,她来写生,我来探险。”
“探…探险?”甘歆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苏博晖在她印象里从来都是那种古板严肃的形象,甘歆从来没想过探险折中**运动会和他扯上关系。
“哈,我也曾经年轻过啊。”苏博晖揶揄地笑了一下,那张老来依旧儒雅的脸组合出一种不合年龄的健气,“我还记得,那天她穿了件红裙子,在一起青山绿树里特别显眼,就像是水墨氤氲的画里唯一的色彩。”
“然后呢?”甘歆起了好奇心,她其实并不太了解她的妈妈,她虽然是和妈妈长大的,但那也只是生命的前几年,等她真正记事的时候,妈妈因为身体原因长期住在医院里,而她被放在甘家,要等待漫长的几个月才能有一次去看望妈妈的机会。再往后,她连这种需要等待很久的盼望都被剥夺了,这个人间已经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去找到她的妈妈了。
只有那些深入脑海的温馨而美好的记忆保留着她对妈妈不多的认知,但不知道是当时年纪太小的原因,还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太久,那些记忆始终都有些模糊。
不过即使记忆没有失真,她所能感知到的妈妈,和苏博晖描述的那个人也并不一样,至少她记忆里的妈妈从来没穿过红裙子这种鲜艳的衣服,她总是穿着米色系的色彩,平淡地让人有种苦涩。
“然后?然后我就从山底赶紧追上去,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美人如花衣似赤霞,我当时甚至以为她是这山里的山精野魅,人类怎么能美得那么空灵那么令人震撼呢。”苏博晖继续说着,从声音就能听出他记忆的美好。
“那你还敢去追啊?万一真的不是人,不怕被吃掉啊?”甘歆掩嘴问道,心想也太不谨慎了,接着又想到,要是当时苏博晖谨慎了,那今天就不会有她了,于是又安静地闭上了嘴。
“人年轻的时候是有近乎愚蠢的勇敢的,心里一动什么也顾不上的。”苏博晖悠悠地总结道,笑了一下说道:“况且走近了以后就可以确定了,她抱着个画板在那里涂涂抹抹,精魅肯定不会用水彩画画吧。”
“我走过去站在不远处看她的画,心想要怎么不动声色地跟她搭话,要不然夸夸她的画吧,结果那画纸上全是一片乱七八糟的线条,实在让人夸不出来,就算夸出来也只会让人觉得你油嘴滑舌不说实话,所以我想我不能闭着眼睛瞎夸,我得给她留个好印象”苏博晖似乎陷在当时的回忆里,表情都带上了一点愁眉苦脸的沉思。
他顿了一下,似乎颇为回味:“我还在想呢,她却忽然转头了,咬着画笔问我来这里干嘛,那真是一点也不怕生。我们那会的年代和现在不一样,没嫁人的姑娘见了不认识的男人不吓的跑开都是少的了,她这样的更是万里挑一。”
“我记得我当时还想,这姑娘长的这么好看又这么不怯生,该不会是个不正经的人吧?想完又想,那也不怕,只要以后本分就行了。”他苦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哀叹那并未到来的以后。
苏博晖很快又继续开口,这次他的眼神里似乎都有了光芒:“我就跟她讲我来探险,她笑意盈盈地问我你是被什么寻宝故事骗了吗?那天最后我们一起下了山,她告诉我她叫盈盈,我看着她的眉眼波光潋滟,人生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名字竟然能那么衬。”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盈盈前面还要加个甘字。”苏博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悔地喃喃道:“如果……如果我当时知道,我一定会从此消失,再也不在她面前出现。”
甘歆以为他是在意甘家和苏家地位家产的差距,由衷地说了句:“其实没那么重要的。再说,苏家也不差,没有你想的那么有差距。”
苏博晖抬起眼,以一种复杂而晦涩的眼神看着她,半晌他慢慢地摇摇头,哑声说道:“不,不是那样的……”
“不是?”
“我在你这个年纪,也不觉得门第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苏博晖悠悠叹了一口气,仍然念念着他的悔恨:“要是当时就戛然而止,她的一生本该过的很好,就不会……”
“呼……”苏博晖忽然用手盖住了脸。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反射,甘歆总觉得他脸上有些许的水痕,半晌苏博晖嘶哑着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哽咽:“她应该恨我才对……”
甘歆这才知道原来那真的是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递了张纸巾给苏博晖,看着他怔了一下后,肩膀颤动的幅度更大了。
“你知道吗?我的名字是我妈妈起的。”甘歆在苏博晖几不可闻的哽咽声里轻声开口,“她说我是她甘心情愿的结果,也是她甘之如饴的结果。她不恨你,她很开心……能遇到你。”
苏博晖停了一下,片刻后他的哭声逐渐大起来,已经到了嚎啕大哭的程度,甘歆无言地站在床边,不时递张纸给他,这一刻她忽然原谅苏博晖了。
因为疾病而瘦弱无骨的老人蜷着身子,在破旧邋遢的病房里哭的像个孩子,他不知道为此忍耐了多少年,又为此折磨了多少年,直到此刻才终于能够流露出来,甘歆忽然觉得他也有点可怜。
许久之后,苏博晖才平静下来,他对于自己刚才的失态似乎很是羞赧,把甘歆递给他的纸巾盖在脸上遮着自己。
那洁白的纸张轻飘飘浮在人脸上,也不掉也不动,平白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甘歆想都不想伸手揭了下来,在苏博晖惊讶的眼神里不尴不尬地说了句:“怪不吉利的。”
“最近我总是梦到她。”苏博晖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句,“梦到你妈妈,她还是那么好看,笑意盈盈地问我你什么时候娶我呀,你再不来我要被别人哄走了啊。”
“只是梦而已。”甘歆心慌的打断了他,如果是从前,她并不会慌张,因为正如她所言,只是个梦而已,可是今天她莫名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一个病重的人忽然梦到过世的人催他快来,这种暗示让甘歆不禁要多想几分,同时也愈发害怕苏博晖会想到这里来。
苏博晖没有反驳她,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甘歆从没想过的纵容和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