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救赎（下）（2/2）
感觉到风声小了，洛曦歌才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就是丸子毫无血色的脸，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都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闭着眼睛，紧紧抱着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丸子！丸子！醒醒！”这傻儿子怎么能跑过来呢？心疼得紧。
“娘亲...你没事...就...就好。”丸子撑开眼皮，朝着洛曦歌微微笑着，他终于在没有失控的时候保护了娘亲，真好。不过那碎片扎得还真疼，尾巴都火烧火燎的。
“你这小傻瓜，谁让你扑过来的？回去再收拾你！”洛曦歌责怪道，却心疼的不行。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用仅剩的灵力凝结出结界，治愈他的伤口，“云轩？过来一下，看着他。”洛曦歌招呼了一声，云轩朝她跑过来，刚才丸子的速度竟然又提升了，他都慢了一步。
洛曦歌灵力几乎都耗尽了，杵着袖白雪，步履虚浮，朝着刚才爆炸的中心蹒跚走去，只见云虚的肉身菩萨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态，只是外面的结界已经消失了。可是，这出云山的结界被削弱了，但是依旧没有消失，莫非要他亲自解除吗？
“你赢了。”
“承让，只是还没有赢。善就是恶，恶也是善，那么，赢也是输。”
洛曦歌坐在了云虚道长的对面，同样的姿态，嘴角扯出一抹浅笑，云虚不可置否，身上的那股愤怒竟然渐渐地被安抚了下来。
“道长，可以和晚辈谈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洛曦歌声音平缓，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也罢，便说与你听，当年...”云虚见她坚持，那双眸子中明亮，似乎有看清世间万物的能力，不由想要倾诉。
“云虚道长，救救我们吧，孩子快饿死了！”
“求求您救救我娘！”
“天再不下雨，我们都会死的。”
“求求您，救救我们，您是活菩萨啊！”
连续三年的大旱，村子里颗粒无收，大量的村民涌上了道观，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在他们的眼中，云虚道长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神明。
“贫道扪心自问做得很尽责，帮助村民抗旱，救济灾民，除妖卫道，当看到村民在贫道的庇护下能平安的活着，贫道做得都是对的，都是值得的。”干哑的嗓音透着些许的自豪，也许云虚道长没察觉到，但是洛曦歌注意到他语气变得轻快了不少。
“可是，贫道终究是一个凡人，哪怕有些修为，也无法拯救全部的人，更不能让村民脱离苦痛折磨，逃脱六道轮回。”说到这，云虚道长语气带着遗憾。
“道长，快救救我儿子，他快没气了！”
“我先来的！快救我儿子！”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偏遇倒头风，在灾荒肆虐的时候，瘟疫也随之而来，这样的情形每一天都在上演，一时间连死神都跑断了腿儿。而道观已经容纳不了那么多灾民，可四面八方的灾民听说这里有活菩萨，依旧潮水般的涌入，在他们看来，找到这个云虚道长就能有活路，他们把他当无所不能的神明一样看待和尊敬。
而他为了激励村民们活下去，也必须去“扮演”好这个角色，没有一丝迷茫，指导村民们如何活下去，他就是那明灯，他只知道如果他倒下，那些村民就会失去了生存的希望。没有食物和药草，他闯进危险的森林采集野果和草药，数次死里逃生，可他都无私分给了那些村民。遇到瘟疫重病的，他不惜耗损自己的修为去救治村民。
“可，我终究没有逃过生老病死，耗损修为之后，贫道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最后我也倒下来了，村民们陷入了恐慌，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村民开始暴动，抢夺颗粒无几的粮食，就快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他们整天在贫道的禅房外哭泣，求贫道救他们。”语气满是无奈，云虚道长身上的悲伤即使死了，洛曦歌依旧能清楚地感受到，她之前接触他结界的时候只是能看到一些断片，没想到真相说出来竟然是这样。在现代社会，这和道德绑架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我就答应了他们，在我死后，化成肉身菩萨会继续庇佑他们。”云虚道长说到这里的时候，身上的愤怒似乎又复苏了。
村民们围着他，不是关心他，而是想盼着他死，做了那么多，他没有后悔过，但是总有些兔死狗烹，人走茶凉的凄惨。
他们用一个大木桶，将他放在里面，盖上了坟土，他甚至能想象到当铃铛停止的时候，村民们欢呼雀跃的情形，而他却独自在黑暗里面对死亡，谁都不会在乎他会不会害怕，他一遍遍告诫自己，这都是为了村民，他应该像个圣人一样直面死亡。
可是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即使生前他努力扮演圣人，一直都做的很好，可是到死亡和孤独一步步逼近的时候，他意识到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他害怕了！向死亡屈服了，表现出怎样的丑态，他只是一个凡人，不是圣人！当真相就这样残酷的摆在自己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可笑可悲。为什么自己就要非死不可呢？他的灵魂迷失在黑暗中，得不到救赎。
“怨恨吧，怨恨那些自私的村民，怨恨这个自私的世界，你根本就不想救他们！凭什么你就非死不可？”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就在黑暗中响起，在黑暗中，一个穿着雪狒毛皮的美男子恍如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是他将他带出了黑暗，他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善类，而在黑暗中独自徘徊的他却忍不住想要追随，而他承诺给他提供庇护。
“说来也惭愧，救赎了别人一辈子，而自己却是被一个魔鬼救赎了灵魂，是不是很可笑？”云虚感叹了一声，“而我知道他别有用心，就降下结界，一旦他进来，就不能再出去，和贫道在一起。”
“您已经做得够多了，您怜悯世人没有错，害怕死亡也没有错，现在该放下了，您的灵魂也该得到安息。”洛曦歌劝慰道，心情有些沉重，手中凝结出了一个符印，在云虚的额头画下，而云虚的身体也一点点灵化，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