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怕……(2/2)
“就是她啊?看着瘦瘦小小的,真有那么厉害?”
“听说嘴皮子利索得不像个孩子…”
低语声断断续续传来,每一个字都让梁小四的心揪紧一分。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缩了缩肩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不起眼,更符合一个受了惊吓、懵懂无知的农村小女孩模样。天知道,她在公堂上那番表现,几乎是情急之下调动了全部灵魂力量的本能反应!此刻冷静下来,巨大的后怕如同冰水浇头。她怕的不是人贩子的同伙报复,而是……被人看穿!
万一有人深究,一个从未读过书、胆小怯懦的乡下丫头,何以突然之间言辞如刀、逻辑缜密?那算命先生恶毒的“不在五行中”和围观者窃窃的“精怪附体”,像一根根刺扎进她心里。她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是这具身体最大的秘密,也是最致命的隐患。
‘藏起来,必须藏起来!’梁小四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再出头了,要笨,要怯懦,要像原来的梁小四一样…至少在外人面前必须如此!’她努力模仿着记忆中原主那总是带着几分畏缩的神态,甚至故意让脚步显得虚浮,紧紧靠着母亲,仿佛离开母亲的支撑就要摔倒一般,试图将所有的异常都归结于今日受到的过度惊吓。
终于捱到了家,梁小四几乎是拖着脚步迈进院门,身心俱疲不仅仅源于公堂的对抗,更源于一路上的精神紧绷和自我压抑。
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那股浓烈刺鼻的酒气便扑面而来。屋内,继父梁老根又喝得烂醉如泥,歪倒在炕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贼老天!不开眼!尽生些赔钱货!克死老子前头婆娘,又来个扫把星……没一个带把的!老子绝后了!都是讨债的孽障……”
母亲身体一僵,脸上方才在公堂得救的些许庆幸瞬间褪去,变作习以为常的麻木与隐忍。她低着头,想悄无声息地绕过丈夫,将五妹放进里屋。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院外传来一个尖细又刻意拔高的声音。
“哎呦喂!这不是四娘吗?听说今儿个在镇上可是出了大风头了?公堂上都能说会道的,可真是能耐了啊!”
话音未落,三叔母牛李氏就扭着腰走了进来,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像刀子似的在梁小四和她们母亲身上刮来刮去。
她也不避讳醉醺醺的梁老根,声音越发阴阳怪气:“要我说啊,嫂子你就是好福气!虽说没生出儿子吧,但女儿一个个多‘出息’啊!这四娘,小小年纪就敢顶撞官差、对簿公堂,这以后还了得?啧啧,到底是‘外来户’的种,就是跟我们本分庄稼人不一样哈!”
她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梁小四母亲脸色煞白,继父的咒骂声也停了下来,浑浊的眼睛瞪向梁小四。
“哎呀,看我这话说的,”三叔母故作歉意地掩掩嘴,话里的毒针却一根没少,“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泼辣厉害,将来谁敢要哦?不像我家那几个小子,虽说淘气费粮食吧,到底能传宗接代、顶门立户!嫂子你啊,就守着这一窝子赔钱货,慢慢熬吧!哦对了,听说今儿还差点把五妹弄丢了?可得看紧点,本来就不值钱,再丢了……呵呵呵……”
这一番连嘲带讽,句句戳在心窝肺管子上。母亲气得浑身发抖,却讷讷不敢言。继父梁老根被挑拨得火起,抓起一个破碗就砸过来:“丧门星!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怎么不死了干净!”
破碗砸在墙上碎裂开来,碎片溅了一地。
梁小四一把将母亲和瑟瑟发抖的五妹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得意洋洋的三叔母和暴怒的继父。家里的“战争”从未停歇,而外面的危机,似乎也随着那算命先生被拖走时阴冷的眼神和公堂上师爷那闪烁的目光,悄然埋下了种子。
此刻,她只想缩回自己的角落,努力扮演好那个沉默寡言的梁四娘,将那个惊世骇俗的灵魂深深隐藏。毕竟那股源自公堂的诡异气息,混杂着家庭的压抑和外界探究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网,让她窒息……
且说那霸王处。
张猛领命而去,派出最精干的探子,不仅详查冯虚子入府前后一切行踪、接触之人,连他师承何派、过往经历、甚至平日喜好、饮食习惯都需一一报上。同时,另一路探马则悄无声息地潜入京城的信息洪流之中,重点打探近期宫廷动向,尤其是陛下近期的心情、偏好,乃至饮食起居的细微变化。
霸王负手立于窗前,目光幽深。重活一世,他深知信息的重要性,尤其是关于那位坐在龙椅上、心思难测的父皇。皇帝的喜好,往往预示着朝堂的风向,关联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他必须知道,贵妃此举,是自作主张,还是……源自更深处的授意?这冯虚子,究竟是一步闲棋,还是一把淬毒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