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惊尘(2/2)
“小姐,虞姑娘,”翠莺福了一礼,气息还有些不稳,“奴婢打探消息回来了。”
孟玉蝉立刻收敛心神,看向她:“怎么样?”
翠莺缓了口气,语速飞快地说道:“回小姐,头一件,是关于凌姨娘的!侯爷震怒,下令将她重打了二十板子!听说行刑的都是府里的老人,手下没留情面,直接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然后就被拖去扔进了后院的柴房里关着,连个郎中都不许请!”
虞逍遥听得挑眉:“哦?侯爷这次倒是雷厉风行。”
“可不是嘛!”翠莺道,“最可笑的是,那凌姨娘挨打时哭天抢地,被打得只剩半条命了,嘴里还不停地哀求侯爷,说什么‘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求侯爷看在往日情分上,救救世子,长安他是无辜的啊’……呸!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想着她那个宝贝儿子呢!”
听到凌姨娘这般下场,孟玉蝉心中并无多少快慰,只觉得一阵悲凉。
一场换子风波,扭曲了多少人的人生,酿成了多少苦果。
而凌姨娘临到头最挂念的,仍是那个她费尽心机推上高位如今却自身难保的儿子。
“那……傅长安呢?”孟玉蝉轻声问。
翠莺脸上的神色更振奋了些:“第二件事就是关于世……关于傅长安的!小姐您是不知道,京兆府尹孙大人办案真是神速,人证物证都是现成的,听说孙大人下午升堂,雷厉风行,当场就定了他的罪!
案卷都已经整理好,移交刑部了!府里上下都在传,证据确凿,又是孙大人亲自经手的,这次他绝对是难以脱罪了!”
虞逍遥点了点头,点评道:“孙淮云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效率极高。傅长安这次撞在他手里,又是众目睽睽之下犯案,确实难了。”
这接连的好消息,本该让人松一口气。但孟玉蝉却注意到虞逍遥微微蹙了下眉,看向翠莺问道:“消息是打听到了,不过翠莺,你这次去的时辰似乎比往常久了些?”
翠莺闻言,露出一丝懊恼和无奈:“虞姑娘您不知道,往常奴婢多是找二门上当值的来福打听,他消息灵通,又方便说话。可今日去找他,才知他随着二公子出门办事去了。门口守卫换成了一个生面孔,名叫惊尘的。”
“惊尘?”孟玉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啊,”翠莺嘟了嘟嘴,“那人看着年纪不大,但板着一张脸,眼神冷冰冰的,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奴婢试着像往常一样凑近打听两句,他根本不理不睬,公事公办的样子,只说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不该打听的别问。
奴婢没了法子,又怕误了小姐的事,只好自己绕着路,想法子多找了几个人,费了好些功夫才把这些消息探听齐全,所以回来迟了。”
惊尘……
孟玉蝉的心轻轻一跳。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
那并非是侯府里常见的侍卫或小厮,而是傅九阙私下培养的心腹之一,行踪隐秘,通常只在他吩咐处理一些极为隐秘之事时才会出现。
如今,他竟然被安排到了二门守卫这样显眼的位置上?
这绝非寻常的人员调配。
这意味着,傅九阙不再将他的一部分力量隐藏于水下。
是因为换子真相大白,侯爷的态度转变?还是因为傅长安倒台,府中局势已然明朗?
或者……他根本就是有意为之,开始逐步显露出他所掌握的实权,不再刻意收敛锋芒?
这个看似微小的变动,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孟玉蝉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她不由得又想起他日前提出的那个问题,以及自己心中已然浮现的一半答案。
翠莺说完打探消息的艰难,像是才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连忙补充道:“啊,对了小姐!那个叫惊尘的守卫,虽然冷着脸不爱搭理人,但最后倒是板板正正地代二公子传了两句话。”
孟玉蝉端药碗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她:“什么话?”
“第一句是提醒,”翠莺努力回忆着惊尘那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侯夫人的娘家,苏家的人已经到京城了,让小姐您近日若无必要,尽量待在院里,少出门走动,免得撞上不必要的麻烦。”
虞逍遥闻言,冷哼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苏家这时候来人,无非是为了他们那个宝贝女儿苏烬月和傅长安那桩破婚事。傅长安如今下了大狱,他们这是急眼了。”
孟玉蝉点了点头,这并不难猜。
苏家远道而来,在这个节骨眼上,目标只会是深陷囹圄的傅长安和与傅长安有婚约的苏烬月。
她一个不受苏氏待见的“儿媳妇”,确实避着点才是明智之举,免得成了别人撒气的靶子。
“那第二句呢?”她轻声问。
翠莺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似乎不太理解第二句话的含义,但还是一五一十复述:“第二句……二公子说,若是万一,避无可避,必须得与苏家人照面,让小姐您无需有任何忌惮,不必看任何人脸色,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切有他担着。”
复述完,翠莺小声嘀咕:“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呀?让小姐您随心所欲?”
虞逍遥却是听得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妙啊!傅九阙这小子,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玉蝉,听见没?他这是给你撑腰呢!让你放心大胆地去惹祸,天塌下来他顶着!”
她调侃着,但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欣赏。
孟玉蝉表面依旧平静,只是握着药碗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心底那关于傅九阙真实身份的猜测,再次翻涌起来。他不仅能将惊尘那样的人放在明处,还能如此笃定地许下这样的承诺。
他究竟藏着怎样的底牌?
这份底气,又究竟源于何处?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了解得似乎太少太浅了。
她压下心头的波澜,将微凉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味弥漫开来,却也让思维更清晰了。
将空碗递给翠莺,淡淡道:“苏家此番前来,无非是想挽回婚事或是替傅长安奔走。但孙大人既然已定了案移交刑部,此事恐怕已非他们能轻易扭转。”
“那是自然!”翠莺连忙点头,“奴婢和虞姑娘刚才还说来着,傅长安罪证确凿,这婚事肯定得黄!苏家那位小姐难不成还能嫁个阶下囚?苏家丢不起这个人!”
虞逍遥嗤笑:“岂止是婚事要黄。苏家这次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傅长安这事,谁沾上谁一身腥。他们现在想的恐怕不是怎么救人,而是怎么赶紧撇清关系,别让苏烬月真套死在这棵烂树上,顺便看看能不能从侯府再捞点别的好处弥补损失。”
提到苏家,虞逍遥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她随手拿起桌上一颗蜜饯扔进嘴里,嚼两下,像是想起什么极不愉快的事,语气冷了下来:“说起这苏家,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当初他们府上那老太婆病得快死了,求到我头上。我嫌他们家风气污浊,不愿沾染,便拒了。”
翠莺听得入神,睁大眼睛问:“然后呢?他们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