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报恩与释然(2/2)
倒不如像那小丫头所说“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剩下这些年便让他由着自己的性子活上一场吧!
更何况……“她亲爹都未必能管得了她!我也少做那苦口的良药,逆耳的良言!”
前后都已经思量好,晁老爷子行事便爽快了些许。
先是借着采光不好的由头,搬去了宿舍楼修养,又闲来无事,在宿舍楼内乱逛。
行进在一尘不染的走廊上,他挑剔地巡视那些光亮的大块玻璃窗,又随意地打量那些四处悬挂的贴画。
接着,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反求诸其身。”
老爷子:“《中庸》第十四章,”他冷淡点评,“过于简单了,”
刚要离开视线随意一扫,透过上方的玻璃窗,他又瞄见之前在城门口的那位小孩,“乐宁的徒弟……”
他喃喃低语,目光就此凝结。
正在听课的阿仁忽然觉得脊背一寒,他敏感地扭头,视野中却空无一物。
下课后,他拽着尹创同行。
一大一小正好撞上守在门口的晁老爷子。
“小朋友又见面了。”他笑呵呵地打招呼。
阿仁冷下神情,尹创则警惕地竖起尖刺。
“两位小友,不必紧张,”他温声启唇,“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想来问问你……”他本是要直接询问乐宁的下落,可又觉得忽然提及未免有些突兀,遂改成“我听人说这里有可以照见万物的神器,不知能否与我一见?”
阿仁没有回答,用那双杏核般的眼眸盯着他看了三秒钟,然后出乎意料的、扯着嗓子大喊道:
“周老师,有怪人骚扰我们!”
还在磨叽的周悦竹立刻冲出教室,“谁?!谁那么大——”
话音在见到晁老爷子的瞬间戛然而止,他维持俯冲的姿势尴尬停住。
“您怎么过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小步挪到阿仁身前,将其结结实实地护在身后。
“嗯?”晁喀瞧出些许不对,“这孩子的身份……”
“他没有身份。”
“他是我的侄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周悦竹诧异回首,只见盛怀安从远处缓步而来。
他穿着一声苍青色的外袍,脚踩一双黑色布鞋,端是一副闲云野鹤,可老爷子却像是被野兽盯上一样,凉气都脊椎骨爬上头顶,贯穿了五脏六腑,冻得通体发寒。
盛怀安笑意不及眼底:“老爷子,好歹一路相伴,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让我好好照顾照顾你呢?”
流民队伍由他领队,晁老爷子一直藏身其中,竟没有被其发现。
这到底是另有隐情还是……别有居心?
晁老爷子慢慢悠悠回答:“世子爷眼高于顶,一眼也不肯赏给我们这群难民,我纵使上前也得不了您的青眼,何苦自讨苦吃。”
“您这话可是太客气了。”盛怀安同样幽幽道,“您毕竟与我盛家有旧,我再不识趣也知道要报恩的。”
他又说道:“我家老爷子一辈子没欠过什么人情,总不能他死了,我们盛家徒然添了一笔债呀。”
“哪里有那么严重,”晁老爷子笑呵呵回复,“我只是正常出言,陛下贬谪又怎能赖到你们头上?”
“……好一个陛下。”盛怀安意味深长,“听说他为您找到的借口是……与妻弟私通?”
晁老爷子目光霎时一凛,“还请慎言!”
盛怀安立刻认错,“抱歉,是我记错了,那是上次您被贬谪出京的原因,这回应该是贪黩贿赂、煽动民变、戕害人命。”
“你倒是记得清楚。”老爷子咬牙说。
“不敢居功。”
两人一番唇枪舌战,懂行之人自然明白老爷子嘲讽盛怀安落魄之后仍旧眼高于顶;盛怀安嘲讽老爷子被亲弟弟诬告,又以莫须有之罪名刺配边境。
两人都在戳对方的肺管子,也在比到底谁戳得比较疼。
结果嘛……
当然是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