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菊花满园结珠胎(2/2)
为了得到龙符,他表面依附于被囚禁的阮太后,听她之命,联络着昔日与阮家交好的郡王。阮太后已不足为惧,他只忧心着魏元珩。
和瑞二十一年,秋日,**满园,姿秀色佳。
元瑾多日不思饮食,更是呕吐连连,耿仓为她诊脉后,告知是喜脉。她怔愣住,片刻间,心中想要去漠北找墨肃的念想再次滋生。
随侍在一侧的墨昭筠竟比她还欣喜,令宫女端来文房四宝,要写家书传往漠北。
当初暗中送到魏元琥那里的密函都能被人知晓,若是她有身孕一事被阮太后及魏元珩知晓,二人定要趁机害她与孩子。她拦住写家书的墨昭筠,对她与耿仓道:“此事不可让外人知晓,否则我与我腹中孩子的性命皆难保全!”
墨昭筠与耿仓亦即刻明了元瑾目前的处境,但隐瞒一两月尚可,待她腹部高耸,便要露端倪于朝堂了。
龙辇依旧日日迎着晨曦把元瑾抬进闻政殿,再依旧把她抬进勤政殿。一路上,金光琉璃瓦似素日般流光溢彩,夏尽绿树亦苍翠。唯有迎着明光的龙袍不似昔日那般刺眼,元瑾越发久长的盯看着自己的腹部,盯看着金线绣就的龙头龙须。
因元瑾身子元气不好,为了保住腹中胎儿康健,她须得喝安胎汤药。再见白洁玉瓷中呕人的黑黢汤药,元瑾每每喝下一碗亦不再嫌苦涩。
百密终有一疏,谨慎养胎半月,元瑾怀有身孕仍是被阮太后知晓。她一心为赫连夏复仇,一心要光复阮家昔日威耀,而元瑾怀有身孕便是她最好的契机。
凤辇之上,她恢复了昔日的傲然威严,朝天发髻上青白发丝混杂,纵使阮太后簪了满发髻的珠翠亦是遮掩不住银丝。
见得太医院的小厮太监候在勤政殿殿庭中,阮太后面上笑意更深了,厚重的脂粉扑簌下落似雪花。
拎着医药匣子出寝殿的耿仓跪拜下为阮太后让路,阮太后冷看他一眼,并不责问他什么。有身孕此等事,无须她揭穿,待四月过后,魏元瑾的身子便穿不得那龙袍登上朝堂了。
早有宫人禀告了阮太后前来,元瑾斜卧在小憩暖榻上候着她,心中有些忐忑,却面色镇定自若。
阮太后坐定后,有宫女奉了茶盏上来,她盯看着茶盅洁白壁内似柳叶细长翠绿的碧螺春袅绕在泉水中,又看了一眼元瑾跟侧玉几上所放的桂圆红枣茶,嘴角弯起,把茶盅重重的放置在了玉几上。
茶水溅出,玉几上碧水粼粼。她并不同元瑾多言,只面上带着讪笑,“哀家念在你唤哀家一声母后的份上,亦是为你细细思忖了两条路。你若想要皇权,那这孩子自是保不得。你若想要孩子,把帝都皇权交管于我,我助你产下这个孽子!否则,当今圣上产子,传出帝都,怕是要令山河变色!”
元瑾面容浮起一层防备与冷漠:“阮太后,阮家几乎杀完了我的身边人,我也并未对阮家赶尽杀绝。阮家上百口性命安然无忧都不能换我腹中孩子一命吗?昔日你与赫连夏苟且宫中,我亦曾手下留情,照样尊你为太后。”
阮太后嘴角弯起冷笑,“魏元瑾,你真当哀家是老糊涂了!你尊我为太后,是因为你手下留情吗?哀家是你父皇明媒正娶的王妃,是你父皇亲封的皇后。而你呢?哀家说你是皇家血脉,你才是皇家血脉。哀家一旦否认你是哀家所出,谁能证明你是先帝血脉?”
元瑾知道阮太后一心想要为赫连夏报仇,不解道:“你是我父皇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父皇亲封的皇后,是我大魏国的当朝太后。却为了给一个大齐国的王子复仇,残害我父皇的亲外孙,你死后入得皇陵与我父皇合葬时,如何面见我父皇?”
阮太后仰首大笑了起来,泪珠从眼角滴落耳畔,“哀家是你父皇的正妻,而你父皇真正爱的却是你母妃。月央宫奢靡尊耀,你可知孤零深夜那些珠光宝气是何等刺眼。纵使刺眼,我亦是不敢闭上,闭上便会胡乱思想碧云宫的恩爱场面。你父皇驾崩,你母妃尚有你,而哀家呢?从踏入兆洛王王府那刻起,我便常常独守空房。这等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挨了数十年,你父皇又何曾在意过我的心境?若说苟且,我和你父皇才是夫妻,他与你母妃不算苟且?怎么我与络尘就算苟且了?”
元瑾有些被问怔住了,是啊,男人可以有一妻一妾,甚至一妻多妾。那阮太后和络尘,怎能就要辱他们苟且**之名呢?
阮太后也并非要元瑾回答,她已自顾说下去:“无颜见他?我为什么要无颜见他?我还要好好地告诉他,那段日子,哀家是何等的快乐。”她笑着摇晃身子离去,太后朝袍旋旎于明黄帷幔后。
“蘅芜,蘅芜。我愿用皇后之尊换得他再叫我一声蘅芜。”
阮太后凄冷悲怆的声音落入元瑾耳中,她想,大抵不知络尘真实身份的那段日子,阮太后的确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爱意和快乐罢?虽然只是络尘作的戏,阮太后却愿意相信那段时光是真情实意的。
她手掌覆上尚平坦的小腹,骤然觉得她的命数比阮太后要好上许多。她尚有孩子,是墨肃与她的孩子。
墨夫人曾言她与母妃性子相近,想来当年父皇驾崩后,母妃守着她的每个日夜心中都溢满暖意,而非凄凉孤独。
她眼泪滑过唇瓣边的笑意,看着平坦的小腹道:“孩子,母亲一定会让你平安出生的!若是来日,有别人要分离你我,我也宁愿伤残身子留在你身边。”
月上树梢,照着凉黄枝丫,寒蝉凄切,一声低鸣一声停歇。阮凌锡立于姽婳宫殿庭中,看着殿庭中的两株美人树。
六年了,他犹记得元瑾十五岁那年,在宫中摔坏瑶琴的模样。那时的她惶惶不可终日,却仍要佯装强势,瘦弱身躯瑟瑟发抖之际仍要挺直。
六年,他曾有四年的时机可带走她,却选择了陪她待在宫中同惶恐。他又如何不钦羡墨肃,可不计一切后果行事。不顾二人安危,不顾天下之大不韪,与她约定同生死的是他,可真正做到的却是墨肃。
他,萧渃,皆是顾及太多,总是想要带着元瑾死中求生,却不如墨肃行事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身后有烛光慢慢移向他,阮凌锡并未回首便知晓是何人。元瑾走近他,把手中灯笼放置到石案上。他寒玉面容无一丝表情,冷眸看着面带浅笑的她走近,主动抱住了他。
“凌锡,如今皇城中又剩了你我卿须怜我我怜卿,你可还记得要与我同悲同喜同惶恐同生死,昔日我为你被控于阮太后手中,今日你怎可令我再被她掌控。你可还记得要立我为后的诺言?若江山权势被阮太后掌控了,你又如何立我为后?”
听着元瑾柔情却假意的话语,阮凌锡冷眸浮上痛色,想要抬起的双臂似被僵动在千年寒冰中。当他费力揽住元瑾时,心中的痛楚传至臂弯。
“元瑾,你记住!不需你假意对我柔情,我亦会保全你与腹中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