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碧云连天母妃亡(1/2)
天色渐趋昏沉,劲风吹入窗棂,卷带白雪零落玉几。
元瑾踉跄着跌坐在榻基上,她脊背瘫软下,僵硬着面上笑意:“你说朕的生母是李奶娘,又说朕是李昭仪的公主,岂非自相矛盾,你定是欺骗朕!”她灵动双眸闪着,唯独不愿看茗萼的神情。
元瑾瘦弱的身影在寒风中似无根之花,摇摇欲坠。茗萼心中百味杂糅,她上前一步,跪拜在元瑾身侧,悲戚道:“公主殿下,李奶娘便是先帝的李昭仪啊!当年她哺养你到两岁时,太后本想对她铲草除根,她甘愿自残容貌,以求太后不念她争宠的罪过,恩准她留在你身侧伺候。”
茗萼合眸,不敢直看元瑾灵动的双眸,当年是她抱着两岁的元瑾、手握元瑾的手,把烧红的铁烙印在了李奶娘绝色的面容上。
她清晰记得,溟泠烛光中,火镀金炉子中瑞炭“哧哧”燃烧,火星四溅。她手握元瑾的手紧抓住烧红的铁烙,在李奶娘左右面颊印下了硕大的贱婢二字。
阮太后居高临下望着瘫软在地的李奶娘,朝天发髻下的面容威严冰冷:“哀家念你爱女心切,留你一命。若是有朝一日,你对元瑾说出她的身世;想来亲手毁掉自己母妃容貌的愧疚,她一个女儿家怕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李奶娘自己戴上铜色面具,俯身跪地,哽咽道:“奴婢本就是皇上的哑巴奶娘,自此以后再无开口之日!”
茗萼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李奶娘被毁容貌时的样态,云鬗散乱、泪痕肆意,却紧咬唇瓣,隐忍着不愿惨叫,恐惊吓到元瑾。
耳畔响起了两岁元瑾稚嫩的哭声,她心中泛起愧疚。当年她一心为太后的宠爱被李昭仪夺去不平,殊不知自己今日竟也会背叛太后。
周身渐渐冰寒了起来,元瑾无法相信茗萼所言,一脚踢开她,厉色道:“大胆奴婢!你是母后身侧的宫女,竟然敢对朕说这一番大逆不道之言,朕定告知母后,让她好好教训你!”她走向帷幔处,大声冲外吼道:“来人啊!把茗萼捆绑了,送回长寿宫!”
风雪肆虐从殿门前悬着的幕帘缝隙中漏进,候守在正殿门处的赵忠不觉拉紧了身上的棉衣袍。脑袋被寒气扰的有些昏沉之际,元瑾猛地掀帘的动作及大吼声把他惊得愣了片刻。
茗萼大惊失色,跪爬到元瑾脚下:“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您若是再不去救李奶娘,她便真的没命了。”
赵忠闻言,不免掀幕帘朝殿庭望了一眼,鹅毛般的雪花似白纱遮掩了眸光。按理说,昔日的这个时辰,李奶娘皆是在正殿伺候着。茗萼所言非假,李奶娘确是半日不见了踪影。他看向元瑾,“皇上,奴才已经半日未瞧见李奶娘了,刚刚有尚仪局的宫女来寻她,李奶娘随后便出了勤政殿。”
茗萼拉扯着元瑾脚侧衣袍,元瑾瘦弱的身子被她扯动着后退,耳畔萦绕着茗萼方才的话。
“公主殿下,李奶娘才是你的生母,你是先帝李昭仪所生的公主。太后当年如今日的皇后一样,是谎称有孕。如今,太后与阮大司徒要杀李奶娘灭口!”
“公主殿下,李奶娘便是先帝的李昭仪啊!当年她哺养你到两岁时,太后本想对她铲草除根,她甘愿自残容貌,以求太后不念她争宠的罪过,恩准她留在你身侧伺候。”
厚重的帷幔从元瑾手中滑落,拍在她面容上,泪珠砰然被拍碎,肆意横流。赵忠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帷幔,他看着跪地拉扯元瑾衣摆的茗萼,面容觑着:“皇上,奴才可还要送茗萼姑姑回长寿宫?”
茗萼拉紧元瑾衣摆,绝望道:“若皇上心存疑问,可救下李奶娘后询问一番,她并非哑巴。您若是晚一步,李奶娘可就真的再无法开口了。”事到如此,她唯有步步出卖阮太后,以求保全她与络尘。
李奶娘并非哑巴?
赵忠双眼惊得瞪起来,李奶娘的袖袍中终日带着书有字样的木板,他已见惯了李奶娘的木板与比画着呵斥他等奴才的双手。但茗萼姑姑却说李奶娘并非哑巴,赵忠不知该如何,只得看向元瑾,等着她下旨。
晨起飞雪铺路漫,云淡天青日光寒;琉璃不滴梅花冻,茗茶饮得半日闲。阮重自早朝后便在长寿宫中饮茶,静候着碧云宫的佳音。他与阮太后眉眼皆带笑意,却心思各不相同。
阮太后坐于阮重一侧,秀发绾成了宝髻,簪有金钗步摇。她面容红润,涂脂抹粉,身披白狐大敞,内里是绣有凤穿牡丹的大红锦缎衣裙。
阮重无意间细细观摩了阮太后如今的梳妆,比之昔日愈发娇媚贵气。
络尘与阮太后一事,他早已知晓。先帝在世时,她便不得宠,加之先帝驾崩十八载;一个深宫嫠妇遇得络尘这般的媚态男子,恍若久旱逢了雨露,他虽心有不满亦是阻拦不得。
阮重啜了一口茶盏中的君山银针,看向阮太后缓缓道:“此等计谋怕是也只有我这个令天下男子皆自叹不如的妹妹想得出,用郑太傅女儿的名义邀李奶娘去碧云宫。这下,郑暮烟有杀皇上奶娘之嫌疑,郑飞清那老匹夫亦是拖不了干系,可谓是一箭双雕!小皇帝虽不知李奶娘为她母妃,但也必定轻饶不了郑飞清。不日,文臣之中,便为本大司徒独尊了!”
阮太后听得阮重奉承她的话语,不由得蛾眉弯起喜色。听着窗外风雪声呼啸,她亦心中碎碎念着:不日,她便可和络尘退居行宫,过上寻常夫妻的日子。
她盯着玉瓷茶盏上印有的胭脂唇瓣印,倏地生出怅然,恐她年华逝去,络尘会与其他女人有何丝连。她眸光不觉扫视了一下殿内含苞待放的花束,却发现茗萼不在。
茗萼近两年来虽伺候她依旧事事周到,却藏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不免心中一颤,大声唤道:“茗萼!”
珍儿应着唤声掀帘进来,跪地道:“奴婢见过太后,太后有何吩咐?”
阮太后把茶盏重重放置在玉几上,厉色道:“茗萼呢?”
珍儿眸带惊恐地抬首望了阮太后一眼,怯懦道:“奴婢不知。”
见珍儿眸光躲闪自己,阮太后冷哼了一声:“就凭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宫女也想欺瞒哀家!赵信河,掌这贱婢的嘴!”
赵信河领命进来,挥起袖袍就要落手,珍儿连忙跪地求饶道:“启禀太后娘娘,茗萼姑姑去了勤政殿,着意嘱咐奴婢,不让奴婢告知旁人。”其实茗萼并未告知她行踪,此言是络尘叮嘱她讲的。
阮重眸带惊诧,与阮太后对看了一眼,二人便想到了一处,阮太后立即让赵信河去勤政殿绑茗萼回长寿宫。
惜薪监得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不准宫人前往姽婳宫送瑞炭;薛佩堂不得不自己跑一遭,冒雪前往惜薪监领瑞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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