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郡主吉祥（一）（1/2）
苏家小栈里外不同天。
客栈外，人间世态炎凉，善恶皆可见。
客栈里则安逸、静谧，这大概就是苏绣为自己打造的最后一块净地吧，流民皆受她的恩惠，视她为救苦救难的菩萨，即使风雨再大也绝不进来叨扰。
这也正是新任州官喻文谨不住官邸，而宁愿住在苏家小栈的重要缘故。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云中锦坐在二楼的雅间里望着窗外。
苏绣正与喻文谨一道亲切地慰问灾民，君无虞亲手将一碗碗粥端到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手中，好一派官民漕帮一家亲的融融景象，但也不难看出，苏绣显然比新任知州更受人们的爱戴。
苏绣不时抬眼看望一下苏家小栈，又迅速将目光移开，她心里也应该很清楚，云中锦必定坐在某一个窗边注视着她。
此时云中锦手里的茶已经凉透了。
陈克己沉默良久，说道，“原来，苏绣就是那么当上漕帮帮主的。她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中豪杰。”
云中锦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陈克已又道：“秘宗和药王谷的实力都不俗，其中任何一家都有能力与侯一春的漕帮抗衡，而她却联合了两家之力，同时又利用你带领的官军进行压制，使得漕帮不落于其中任何一家之手，此计可谓至高至妙。”
“最最关键的是，她把那些欺负苏缨的畜牲全都算计死了，简直大快人心。而且，她借的是侯一春的手，她自己则滴血不沾，可谓兵血刃便制敌于死地。阿锦，你不觉得苏绣实在是太聪明了吗？”
陈克己满眼里都是对苏绣的敬佩。
云中锦又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
见云中锦眉心微皱，陈克己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帮派，更不喜欢苏绣当上帮主，可我还是想说，你未免太过偏见了。苏绣若能利用漕帮为百姓谋福，那也是大功德一件。况且，那可是苏绣爹的命换来的漕帮帮主地位，她也没道理不接呀。”
云中锦无奈地一笑：“苏绣也是这么说的。”
本来她觉得，能够捣毁漕帮，就算明知被苏绣利用，她亦没有怨言。
直到她亲眼看苏绣被簇拥着，坐上漕帮总坛的高座，小喽啰们跪在地上，山呼“帮主英明，漕帮永昌”的时候，她才恍然醒悟，苏绣要灭的仅仅是侯一春而已，并不是漕帮。
陈克己说道：“我觉得，苏绣接手漕帮其实也未尝不可。苏帮主有胆识，有魄力，又足智多谋，即便借了你的手，那也是她智计过人运筹帷幄，并没有什么不妥呀。”
“她想取而代之，我并无可厚非，只是她不该押上自己的家人……”云中锦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令她耿耿于怀的，是苏绣把所有人都当做算计的棋子，包括她的家人。只是她唯独
没有算计到，阿爹会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云中锦始终认为，阿爹是整件事中最无辜最不应该死的那一个，可他偏偏就成为苏绣踏着向上爬的那一块踮脚石，就象当年死人坑里那些她踩着向上爬的尸骨一样。
良久，她叹了一声。
“她一定是怕你不肯轻易出兵才出此下招的，她一定也早就算计好了你一定会来救她的家人，原本是万无一失之计，最后的意外，我想她也是不愿意看到的，毕竟死的是她的阿爹。”
“你倒是很能替苏帮主找理由开脱。”
云中锦嘲讽道。
“你打算加入漕帮了吗？需要我为你引荐吗？虽然眼下我与她不是很对付，但我相信，只要我开口，她还是会很乐意收下你这个新的徒子徒孙的。”
陈克己笑着摆手。
“这世上我就只敬佩两位女英雄，苏绣摆第二，那第一就是你嘛。我没道理放着第一不跟，倒去追随第二。”
“我只是好奇，你和苏绣到底能闹得有多不愉快？离开漕江六年了，若不是圣命难违，我想你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踏足漕江的吧？”
“多少人都是冲着苏绣的大名，不远千里来投靠漕帮的，你这一来，就与帮主大眼瞪小眼的，我都已经能想象出当年，她登上帮主宝座，你气呼呼离开，两个人不欢而散的样子啦。”
云中锦没有笑，只是微微摇首。
“没有，当时我并没有立即离开漕江。”
“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放心苏绣嘛。其实你大可以放心的啦，苏绣并没有给你丢脸，不是吗？”
陈克己又笑得贱兮兮的。
“你看，现在的漕帮在她的治理下，已经是万象更新了。不仅没给官府拖后腿，在百姓遭难的时候，还能挺身而出，代官府赈济灾民，真是难能可贵。”
“还有那个君无虞，都让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要不说起当初那些事，我都想象不出当年他是那么坏。”
说到君无虞，云中锦的眉心轻轻一挑，冲陈克己问道，“你觉得，能够把君无虞这样的人当做心腹，会是什么好事吗？”
陈克己想了想，“我看可以。苏绣的眼光独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嘛。更何况，浪子回头金不换。”
“阿锦，我不得不说，你对苏绣是不是太过苛刻了？我一个局外人都觉得你有失偏颇。其实，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并不重要，你说是吗？”
“过程，真的不重要吗？你也认为，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吗？那结果是好是坏，又是以什么标准来评判？”云中锦问道。
“这……”陈克己摸着后脑勺，一时答不上来。
“这也不懂？亏你还是刑部差官，我非常怀疑你这个八品是怎么得来的。”
云中锦拿起剑来在陈克己的脑袋上敲了敲。
陈克己急忙说道：“我当然知道啦，不论对错与是非，评判一切的唯一标准就是律法。把握好律法这一准绳，是每一个执法者最基本的素养。从我进入官衙当捕快开始，这条准则从不敢忘记。”
云中锦这才满意地点头道，“这还差不多。若是不记得，或是做不到，就趁早回京去，别再跟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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