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朝中有人(五)(2/2)
兴隆酒家愈发地热闹,连食客都要排队取号轮着上桌,不为吃,只为多瞧上几眼“牡蛎西施”。
曹兴隆笑得合不拢嘴,原以为被苏绣坑了,却不想反占了便宜,就差没把酒家的招牌换成“朝中有人”四个字了。
苏绣就象一个守财奴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银子,摩挲着每一枚铜板子,那种坚硬又丝滑的感觉,让她越来越相信,好日子是可以赚来了。
她甚至开始畅想着,过个一年半载,就可以在附近盘下一间小店,把生意做大些,一家人奔着好日子去。
她将一天的收账分成了三份。
“这些,是给阿爹买好吃的。这些,攒起来过些日子给阿锦买锅盖吃。还有这些,存起来将来盘店用的。”
苏缨不解,“为何给阿锦买锅盖吃,不是你自己去采回来的?”
“这不一样。”苏绣笑道,“那日在牢里,她请我吃的锅盖就是从兴隆酒家买回去的,我得让她知道,我们回请得起。”
“再说,我不还欠她二两银子吗?必须得请贵价的,他日她回到京城,不会觉得结识了我苏绣是亏本买卖。”
苏缨戳了苏绣额上一指头,笑骂,“哪个都象你这般,结识一场,也似做生意一般斤斤计较,论着亏不亏的?”
“我不计较能行吗?”苏绣道,“只有自己家人之间才会不计较利益,别的人,不可以太过真心交心,须得权衡利益。否则,指不定哪天被卖了还替人数银子。”
“那你与阿锦,可是真心交心?”
苏绣怔住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
姐妹俩正说到兴头上,耳边公鸭嗓子又一次响起,一听便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哟喝,店中店,新鲜玩意儿啊。”
侯荣脑袋上的绷带已经取下,露出一道明显的伤疤,受伤的胳膊依旧吊着,一脚跨进酒家来,眯缝着眼扫了一番,目光落在苏绣的鲜货摊上。
苏缨不由地浑身颤抖,苏绣则握紧了撬刀。
“到底还是海女鸡贼,能想出这么个新鲜的营生,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长见识了。”君无虞紧随侯荣身后,皮笑肉不笑的。
“哼。”侯荣冷哼了一声,“在漕江,敢不经漕帮允许就支摊卖鲜货的,爷这也是头一回见。海女苏绣,你这脑袋聪明呀,真能够给爷惊喜。”
侯荣将眼一扫,见苏缨也在场,便逼近了一步,两眼直勾往她脸上觑。
“牡蛎西施,呵呵,牡蛎脱了壳露出白白嫩嫩的肉,那才叫鲜香美味勾人魂魄呀。”
苏绣急忙将苏缨往身后拉,又将撬刀攥得紧了些。
苏缨担心出事,颤着手紧握住苏绣的手,努力将她内心的暴戾压制下去。
“怎么,还想跟我拼命?”侯荣歪着脑袋斜眼看了看苏绣的撬刀。
“上回若不是我爹把我叫回去,你以为事能就那么了了吗?告诉你,爷的气还没顺呢,那事儿,没完!”
“那你要如何才能完?”苏绣问道。
“完?也不是不可以。”侯荣下巴一扬,嘴角一勾,冲着苏缨道,“只要美人儿跟爷走,一切便都好说。”
还腆着脸笑嘻嘻道:“都是一家人了,爷还能跟小姨子计较嘛?”
“休想!”苏绣断然说道。
“那便走着瞧。”侯荣将脸一沉,一脚踹在鲜货摊上。
一大篮牡蛎壳倾泻而出,淹没他的脚背,弄脏了他的衣裳,顿时暴跳如雷。
“给我砸烂喽,一个囫囵个儿的都不许剩下。”
小喽啰们蜂拥而上,顷刻间鲜货摊被砸得稀烂,连同兴隆酒家的桌桌椅椅和柜台全都砸了个遍。
“从今往后,谁再敢收苏家的海货,谁就是跟我漕帮过不去。曹兴隆,你好好给爷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敢跟爷对着干,你的酒家还想不想开了?”
“朝中有人又如何?上差来了又如何?在漕江,就得按漕帮的规矩,就得给爷好好低着你的头夹好你的尾巴做人。否则,爷保证让你全家都死得比贵生还要难看,不信走着瞧。”
这句话是冲着所有人的,杀鸡儆猴之意。
“不顺爷的意,还想过好日子?做梦!”侯荣吼罢了,带着一干人等扬长而去。
曹兴隆欲哭无泪,望着那些被砸烂的家什,越想越是气愤,将一肚子委屈发泄在满地的牡蛎壳上,冲上去便跺、跺、跺。
“你不是朝中有人吗,人呢?人呢?”
适才侯荣打砸肆虐之时,曹兴隆屁都不敢放一个,此刻倒是吼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