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2/2)
“不白之冤?”沈演之的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钱掌柜监守自盗,还攀诬主上,确实该死。想必李先生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后事吧?”
李德裕心中一凛,他没想到太子会说得如此直白。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钱掌柜罪有应得,草民不才,确实已经想好了,待他伏法之后,会对其家人多加‘照拂’,也算是为王爷积些阴德。”他特意在“照拂”二字上加了重音,既是说给沈演之听,也是在提醒自己,一切尽在掌握。
“不必了。”沈演之的声音陡然转冷,“钱掌柜的家人,孤已经派人接走了。就不劳李先生费心了。”
李德裕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接走了?什么意思?他的心头第一次浮现出一丝不安。
“哦,对了,”沈演之仿佛才想起来一般,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在手中轻轻抛了抛,“孤来得匆忙,差点忘了正事。昨夜钱掌柜在牢里突发急症,梦中呓语,说了一些胡话。孤怕他病糊涂了,特意请人记录了下来,还让他按了手印。孙大人,李先生,你们二位,要不要一起听听,这钱掌柜的梦话,都说了些什么?”
李德裕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沈演之手中的那卷文书,那双一向自负从容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惊慌。梦话?怎么可能!他安排的人明明说万无一失!
孙明哲也是一头冷汗,他颤巍巍地接过文书,展开一看,只扫了一眼,手便抖得如同风中残叶。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每一句,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道催命符。
“李德裕,你可知罪!”沈演之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德裕的心上。
“这……这是伪造的!”李德裕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道,“是你们!是你们屈打成招!钱掌柜早已被你们收买,这份供状做不得数!”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认。一旦认了,就是万劫不复。他必须反咬一口,将水搅浑。
“伪造?”沈演之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怜悯,“李先生,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安排去让钱掌柜‘畏罪自尽’的两个狱卒,现在也在大理寺的偏牢里喝茶呢。他们对你的‘安排’,记得可清楚了。”
李德裕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精心策划的每一步,他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怎么会……怎么会全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你以为用一个死人,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保住你的主子?”沈演之向前一步,将那份供状扔在李德裕的面前,纸张散落一地,如同宣告他命运的判词。“李德裕,你太小看人心了。也太高看你的主子了。一个能毫不犹豫舍弃为他卖命十几年的奴才的人,你凭什么觉得,他日后会为你信守承诺?”
沈演之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李德裕最后的心理防线。是啊,他凭什么相信魏王?他自己不也是一枚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吗?他为之赌上一切的忠诚,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荒唐可笑。
“带他下去!”沈演之不再看他,只对孙明哲冷冷下令,“严加看管,在钱掌柜上堂作证之前,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孤不希望,大理寺的牢里,再有人‘畏罪自尽’了。”
最后那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孙明哲吓得一个哆嗦,连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