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流年似水(完结三)(2/2)
对此,李恬表示,他张罗估摸着会真张罗,可是她对宋大江张罗的结果却不怎么乐观。最起码就依着他之前的犯贱劲儿,也得拖拉些时候。
哪想到,临到年根儿,她这边才刚接着风尘仆仆归来的长安,后脚明路就到了。一见面就喜气洋洋地道:“太太,我们二爷的亲事成了!”
嗯?李恬惊得眉毛都差点飞出去了,这才一个多月,就成了?
忙问:“定的是哪家,怎么成的?”
明路又是可乐又是可笑地把事情简简说了一遍儿。
李恬和宋大海听完,顿时无语相顾凝噎。
目标还是赵家姑娘没错,可是……
李恬无语地问明路:“那他就不怕赵老爷回过味儿来。翻脸不认帐,又或者去衙门告他骗婚?”
想娶人家闺女,你就明着求嘛,哪能趁酒给人家老爹下套子的?
是嫌之前讨的打还不够还是怎么着,再用这样的法子,给自己下一个成亲后继续讨打的套?
这到底是坑谁呢?
不用到时候看,李恬就知道,这么着被“骗”到手的赵姑娘心里指定不忿,指定要炸毛,指定要揍得某人脑瓜子屁股蛋子一齐开炸方能以解心头之气……
反正在这一刻起,宋大江在李恬心里,已经是个日后日日挨打,天天抱头鼠窜的形像了。
宋大海却比李恬淡定得多,反正老二作的是他自己个,又不是旁人,自己作的自己受呗。
很是淡定地问明路:“他怎么给赵老爷下套的,你细说说。”
明路忙应了声,接着说起来。
简要来说,就是宋大江自知走正常的路子拿不下,干脆剑走偏锋打起了赵老爷的主意。自回到府城,就天天找赵老爷吃酒耍乐。反正到了这个时候,该打货的客商都打过货了,大家都只顾着往外出货,也没人到坊子里进货。坊子里也没事儿了,赵老爷在家吃酒要被闺女管,在本地嘛,因为坊子在镇郊,旁的相熟的人,也没几个。倒也乐得跟着宋大江,天天这里吃一顿,哪里耍一天。
就这么着耍了大半个月,宋大江就组了个饭局。邀请的人,还都是当地还算有份量的人。
其中就有曾老爷和秦老爷,还有月牙的夫君和悦姐儿的夫君等。
饭局设在一处雅致的园子里,有酒有菜,那园子里还有一面人工挖出来的小湖泊,还有一个小唱班子。吃喝看景听戏,那真是好不快活。
快活到尾声,赵老爷大半酣的时候,曾老爷先开始下套,秦老爷捧。余下的一众人帮腔。
俱都是夸宋大江对家人如何有情有义,早年到外头打货做行商如何如何的不易,又如何如何的有眼光有胆识,如今的坊子如何红火,另辟蹊径,往来的客商怎么夸赞他。
由他又及宋家,宋大海和李恬为人如何踏实厚道,李宋两家的家业如何的红火让人眼红,长安和梦生前途如何光明无量,李长亮和宋大河将来如何如何了不得,合家这种相互帮衬的氛围如何如何的好……
就这么着全方面多角度地夸了半天,还是曾老爷点题感叹道:“将来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这样的福气,能嫁到他们家去……”
秦老爷负责把这线往赵老爷身上牵,道:“以我看,赵老爷的千金就很不错……”
接着,俩人又起头夸起了赵明珠。什么时下女孩多娇花一样软,像赵明珠这样不输男子的女孩实在少见,什么她见识广主意正,做起生意撑起家业来,叫七尺男儿自叹弗如等等,反正先把宋大江夸了个世间少有,又把赵明珠夸了地上无双。
最后秦老爷抢了个先,抢去了原该曾老爷的那落题一笔:“即这样,赵兄何不把令爱许给我这亲家侄子,成就了这一桩世上少有的大好姻缘。”
赵老爷初来开始挑事的时候,只当宋大江和他一样,是个寻常的商户。后来虽然知道了他家有一门举子,还有一个进士亲戚,但是因为宋大江从来不摆架子,也不拿势压人,有也当没有了。
这么些年还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可是今儿听这些人一夸,把他的前程将来一摆,再听他早年行商的往事,以及对家人的态度,感觉自和以往不同。又听他们夸赵明珠听得舒心,好似也只有许给宋大江,才不亏了自家闺女。
就这么脑门子一热,心里一糊涂,当下就应了亲,还在曾老爷的起哄下,写下了婚书……
明路讲到这儿,笑得有些说不下去了,小心地觑着李恬和宋大海的神色道:“老爷太太,就是这么回事……”
李恬早在听到宋大江把两边的亲家老爷还有俩妹子的夫婿都给拉下场做戏的时候,已无语到了极点了。闻言没好气地哼:“就这么回事还不够,他还想怎么着?”
为了娶个媳妇可真是闹得“惊天动地”!
宋大海也叫宋大江行的这一出给闹了个没脾气,无奈地闭了闭眼,朝着明路摆手道:“回去和他说,把今年一年坊子里的赢利一不文不差地交回来。就说,这也不是我要的,是给月牙和悦姐儿的补偿。”
他自己丢人不要紧,连累俩妹子跟着丢人,不补偿哪成?
明路忙嘿嘿笑着应下,顿了下又小心地觑着两人的神色道:“老爷太太,我们二爷说,想赶在咱们家那边景致最好的三月间成亲,这亲事还得老爷太太费费心,受累几日,过去帮他操办操办。再有……”
明路嘴里打了个磕绊,还是硬着头皮道,“……再有就是赵老爷酒醒后,有点想赖帐……”怕李恬和宋大海误会,他急急解释道:“倒不是说二爷使诈骗婚,就是他好像突然才回过味来儿,将来赵姑娘一嫁咱们二爷,赵家的坊子好似也便宜了二爷,和二爷好闹呢……”
这个闹可不是形容词,那是真闹,是撒泼打滚的闹!
不怎么靠谱着调的赵老爷,这一辈子值得引以为傲的,就两件事。一是不管怎么着,守住了祖上留下的坊子,没败落,还有钱赚。另一件就是早去的妻子给他留下了个情性能力都不输男儿的宝贝闺女!
可是那一纸婚书一写,不止闺女没了,就连坊子,他百年以后,也成了宋大江的。而且还是他一直视为对手的宋大江!这种辛苦多年,白白为仇人做了嫁衣的失落感,不撒泼打滚的闹上一闹,他这心就叫那无法言说的疼和悔给沤烂了……
李恬:“……”
再度无语地和宋大海对了个眼儿,然后问他:“你说,就他这作死劲儿,往后得挨多少年棍子?”
宋大海哼道:“打死他都不亏!”
可是,甭管宋大江要挨多少年棍子,也甭管赵家姑娘会不会打死他,这事儿终是摆在眼前了。
夫妻俩无语了一会儿,宋大海朝明路摆手:“知道了,回去和他说,这边是年跟前的正事儿,过了年初八,我们就回去。”顿了下又道:“再有,赵老爷即不舍那坊子,你就让他再找曾老爷和秦老爷做个见证,立个文书,就说那坊子只要一天姓赵,这一辈子都姓赵!”
虽说赵老爷闹得欢,可一直不说退亲的事儿,而赵姑娘据说要拎棍子找宋大江理论,也被他拦下来了。明路就知道赵家应该也不舍得这门亲,只所以闹,还是因为不甘心呗。
眼下大老爷大太太应下了,他这心里自然就是一松,忙忙地应了一声,招呼人把宋大江特意置下的节礼卸下,急急往许留镇了。
长安回到家,连凳子还没坐热呼,就听了一出戏,着实乐呵,等人走后,忍不住和李恬笑:“大江哥这几年倒是越活越洒脱了。”
李恬没好气哼道:“屁的洒脱,整个一惹事精。”这几年,家里的小意外,都是他和赵老爷惹出来的。
说着话,她看向长安。
初见时,才九岁的小小孩童,如今已功名加身的翩翩少年郎。他今儿穿了件淡青色的素服,乌发高梳,不带冠扣,一手轻放在桌上,一手放在膝上,就那么闲闲地坐着,却自有一派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清雅气韵。
李恬心中不由得升腾一股老母亲似的满足,忍不住笑叹:“哎哟我们长安真是不得了,一步一个台阶,这么大能耐呢。”
长安却是在她眼神变化的那一刻,突地想到她成亲那年年初一,他和二哥去给她拜年的情形,眼睛微微一热,起身就要跪拜。
李恬忙跳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指向外头:“可别,老大还在呢,待会儿让她瞧见,又要挑理儿!”
话音方落,因为明路过来,趁机忙忙去安排午宴的李好就抬脚进来,见姐弟俩这个架式,不由得怔住:“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长安却是身子一转,冲着李好跪倒在地:“谢大姐养育之恩!”
李好怔了下,眼泪猛地涌进眼眶,忙忙冲过来扶他:“我什么都没干,你谢我干什么?要谢也是谢她!”
长安膝头一转,冲头李恬又是纳头一拜:“谢二姐养育之恩。这些年,您辛苦了……”
伴着这句话,过往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长安抱着李恬的双腿,呜咽出声。
最初的清贫、父母骤然而亡的彷徨茫然、梁氏的甩手抽身、钱氏的撺掇、李老二对他们仅有的房子和田产的算计,以及后来搬到这边之后,百废待兴的日子。
当时身在其中,他年纪小,也不觉得。过后再回想,若没有她的改变,和过后机警与支撑,年幼而无力自保的他们,根本跳不过这些一个个看似不算大的坎儿。
而他和家里的兄弟姊妹们,自会是另一番光景。或许会和许许多多,生命中没有遇到这样一个能够力挽狂澜、改变他们命运的人一样。大姐会在杜家一直熬煎;他和二哥会成为这世上许许多多,清贫过活的百姓中的一个;三姐和悦姐儿或许会被胡乱打发了,妞妞应该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至于二姐本人,大约会嫁给白家的那个傻子,又或者也被胡乱打发了。
长大后的长安,偶尔也会琢磨一下,二姐的骤然改变到底从何而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有时候,脑海中也会升起一些不着边际的荒唐念头,却又被他一笑抛开。
不过,不管二姐是怎么改变的,终归,他们这一干人,因她,都有了和宿命截然不同的命运。又或者,他们的命本就是如此,但这也是因为有她……
原本心中正激**不已的李好,让他这一哭,眼泪流得更欢了。李静也跟着红了眼圈儿,悦姐儿微嘟着嘴巴,看着方才还玉树临风的三哥,抱着二姐的膝盖哭得像个傻子,有点点替他羞。
李恬有感动,也有些哭笑不得,忙拍着他的肩头,连声道:“好了好了,甭哭了,你的谢,我受下!”
正这时,突地一个小丫头飞奔进来急急禀报:“老爷、太太,四爷也回来了!”
“四爷?梦生?”李恬一怔。
小丫头连连点头。
正哭得不能自已的长安也怔了,抹着眼睛站起来,纳罕地道:“我来时,他是说要回,可这本是咱们自家的事儿,衙门那会儿还没封印,我就没让他告假,他也是应了的……”
话音方落,外头就传来梦生得意地声音:“我那是骗你呢,你个傻子。你前脚走,我后脚跟,一直在你屁股后跟着呐!”
伴着这声音,大门口人影一闪,穿着一身浅蓝直缀,外罩浅蓝锦缎披风的梦生进了院子,他挺着胸,晃着身子,迈着拽得二五八五的步子,混身上下都洋溢着得意。
李恬一见他这没正形的样子,就头痛了,正好宋大河和李长亮跟在他身后进来,这俩人在李恬等人回到下河村后五六天,就回来了。李恬一指宋大河:“才刚明路过来说,你二哥又作妖了。我和你大哥光管你二哥就头痛不得了,这小子我们不管了,你现在要不管,或是管不了,回头他闯个什么事儿出来,我压着你的头让你管!”
说罢,也不理梦生,转身往明厅里去。
李好倒是高兴,连声地道:“好好好,咱们两家好些年没聚这么全乎过了。我这就去叫人加菜加酒,梦生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说罢也急急地去了。
宋大河也不问他二哥又作啥妖了,反正他就那点胆子,再作妖也作不到天上去。
倒是李恬兜头把一个重担扔到他肩上,让他有点不爽,一把攥住梦生的衣领,就跟拖死狗似的,拖着就往外走:“走,你到那边儿和我说清楚,你到底哪里儿又欠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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