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清扫,通牒,不屈,抹黑(2/2)
“深瞳的‘重置计划’不会停止,区别在于,是伴随着持续不断的动荡、清洗和无法估量的牺牲来完成,还是……”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钩子般盯着马巴奥,沉声说道:“……在一位受人尊敬的、稳定的本土领导人的‘引导’下,以最小的代价,平稳地过渡。”
他拿起桌上那份虚拟的《国家安全合作备忘录(最终版)》,光影在他手中凝聚成实体文件。
“签署它,公开支持深瞳为南非带来的‘新秩序’,谴责姆贝基及其追随者的暴力行径,您将继续是南非的总统,享有应有的地位和……安全,我甚至可以保证,塔博·姆贝基能有一个……相对体面的晚年。”
克罗格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最后通牒意味:“这是通往秩序的唯一路径,总统先生,是选择带着这个国家走向毁灭,连同您自己和所关心的一切葬身火海,还是……成为引领它走向‘新生’的掌舵人?”
马巴奥的目光从克罗格脸上,移到他手中那份仿佛重若千钧的文件,再移到窗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他曾经立志要守护的城市灯火。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仿佛站在悬崖边缘,身后是追兵,前方是迷雾笼罩的深渊,克罗格没有挥舞屠刀,但他编织的网,比德里克的刀更令人窒息。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疯狂地冲刷着玻璃,试图洗去什么,却只让窗外的世界变得更加模糊不清,深瞳的阴影,如同这浓重的夜色,彻底笼罩了下来。
马巴奥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克罗格,而是走向那面悬挂着南非国旗的墙壁。
旗帜在柔和的灯光下依然鲜艳,但他仿佛能看到上面沾染了库马洛、格蕾丝,以及刚刚在罗塞腾堡区牺牲的那些东方战士的鲜血。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空洞,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过去的景象。
库马洛咧着带血的嘴,在爆炸的火光中对他嘶吼:“走啊!告诉南非人民,我们战斗到了最后!为了南非!”
格蕾丝倒在血泊中,用尽最后力气盯着他,眼神里的期盼灼烧着他的灵魂:“快…走…”
甚至还有那位仅有几面之缘的周炜中校,在他被救走时那沉稳坚定的眼神……
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那些无名战士在宿舍楼里一个个倒下的热成像红点上。
牺牲,无尽的牺牲!如果他现在低头,这些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克罗格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并不催促,只是又拿起那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罗盘,仿佛在打磨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他有的是耐心,他相信理智和现实最终会压倒虚无的情感和荣誉。
良久,马巴奥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回身,面向克罗格。
他脸上的疲惫和苍白依旧,但那双原本如同枯井的眼睛里,却燃起了一点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火苗。
他走到茶几前,没有看那份虚拟的备忘录,而是端起了自己那杯冰水混合物般的威士忌。
“克罗格先生,”马巴奥开口了,声音平稳道:“你刚才让我听……我听到了。”
他举起酒杯,不是向克罗格示意,而是仿佛在向某个无形的存在致敬。
“我听到了库马洛,我的兄弟,他用生命发出的最后怒吼;我听到了格蕾丝,我们最勇敢的战士,她临终前未说出口的嘱托;我也听到了……就在刚才,在罗塞腾堡,那些来自远方的朋友,他们沉默却震耳欲聋的枪声。”
他的目光第一次毫无畏惧地迎上克罗格审视的眼神。
“你告诉我,签署那份东西,是‘秩序’,是‘新生’。”马巴奥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而嘲讽的弧度:“用无数人的鲜血和自由换来的秩序?将一个国家的灵魂和未来交给一个外来阴影操控的新生?克罗格先生,那不是秩序,那是坟墓!那不是新生,那是彻底的死亡!”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决绝:“你问我,继续对抗能得到什么?我告诉你!我们能得到尊严!作为一个国家,作为一个人,不被奴役、不被操控的尊严!我们能得到记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记住,曾经有人为了这片土地的自由,战斗过,牺牲过!而不是卑躬屈膝地活在你们编织的谎言里!”
他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向地面!
“啪——!”
水晶杯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刺耳,琥珀色的酒液和冰块飞溅开来,如同他心中爆发的决堤洪水。
“这就是我的答案!”马巴奥挺直了脊梁,指着地上碎裂的酒杯,声音高昂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克罗格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去告诉你的主子,南非或许会流血,或许会经历漫长的黑暗,但只要还有一个南非人记得自由的味道,只要还有一个人不愿意跪下当狗,你们的‘重置计划’就永远别想成功!”
“我,马巴奥,以南非总统的名义宣布——只要我一息尚存,必将与深瞳,与你们这些企图扼杀我们祖国的刽子手,抗争到底!”
他的宣言在办公室里回荡,盖过了窗外的雨声,带着一种悲壮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克罗格脸上的温和面具彻底消失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绒布和罗盘,镜片后的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没有暴怒,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在确认一件预料之中却又令人不悦的事实。
“很好。”克罗格冷声说道:“很有气节的宣言,总统先生,我欣赏您的……固执。”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毫无褶皱的衣领。
“只可惜,气节和宣言,改变不了现实的力量对比,也救不了即将覆灭的命运,您选择了一条最艰难,也是最短暂的道路。”
他不再看马巴奥,转身向门口走去,在拉开门之前,他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话语。
“那么,就如您所愿,游戏,进入下一个阶段,希望您……不会太快后悔今天的选择。”
门在克罗格身后轻轻合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马巴奥一个人,站在破碎的酒杯和无声的国旗之间,喘息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窗外,雨还在下,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踏上一条真正的、布满荆棘的不归路,但他心中那片代表自由和尊严的火焰,已经熊熊燃烧,再也无法被扑灭。
走廊里灯光冰冷,映照着克罗格毫无波澜的脸,他没有丝毫停留,一边快步走向专用电梯,一边按下了加密通讯器。
“莉莉丝。”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招安。
“教授,请指示。”莉莉丝的声音立刻传来,背景音里还有行动后收尾的嘈杂。
“马巴奥总统……选择了一条更艰难的道路。”克罗格步入电梯,阴冷地说道:“既然他珍视他的名誉和所谓的‘尊严’,那我们就把注意力转向他的老朋友,塔博·姆贝基先生。”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
“两件事,优先级最高。”克罗格命令道:“第一,动用我们所有在司法系统、国家检察署和公共舆论领域的资源,集中‘梳理’姆贝基担任总统期间及其卸任后的所有经济往来、政策决策、以及……任何可能涉及不当行为的线索,哪怕是再微小的瑕疵,我要它在二十四小时内,变成可以登上头条新闻的‘确凿证据’。”
莉莉丝在另一端迅速记录:“明白,长官,我们会重点挖掘他任期内的矿业特许权审批、以及他家族基金会接受海外捐款的记录,这些东西,足够我们的‘合作’媒体做文章了。”
“很好。”克罗格提醒道:“记住,我们要的不是立刻将他定罪,而是制造出一种‘姆贝基并非清白圣人,他的反抗掺杂私利’的公众印象,用法律的框架,一点点勒紧他的脖子,让他的道德光环失效,这是A计划,要做得漂亮,合乎‘程序’。”
电梯到达地下指挥中心楼层,门滑开,克罗格迈步走出,继续说道:“同时,启动b计划铺垫,马巴奥的顽固,意味着法律手段可能不足以根除隐患,我需要知道姆贝基现在确切的位置,派出我们最顶尖的‘幽灵’,启用所有休眠的‘城市之眼’(指潜伏在城市各处的深瞳线人),我要知道姆贝基藏在哪个老鼠洞里,他身边还有谁,他们的通讯模式,活动规律——所有细节。”
莉莉丝的声音略显迟疑:“教授,姆贝基是老牌政客,反侦察意识很强,我们之前的几次追踪都……”
“那是德里克的方式。”克罗格打断她,语气淡然道:“我要的不是强攻,是渗透,从他们需要的生活物资入手,从他们可能信任的、但已经被我们掌控的底层联络人入手,从城市监控系统的死角关联分析入手……‘牧马人’会提供数据支持,莉莉丝,别再让我失望。”
最后那句话很轻,却让莉莉丝脊背一凉,她立刻回应:“是!长官!我立刻安排‘暗影’小组和情报分析部门联动,全力追查姆贝基藏身处!”
“保持联络。”克罗格结束了通话,走进了他的新指挥中心。
巨大的电子地图上,代表姆贝基势力的区域被标记出来,无数数据流开始围绕其进行新的运算和推演,克罗格走到控制台前,看着地图,手指轻轻敲击着台面。
法律抹黑与物理清除的双重奏,即将奏响,他要用事实告诉马巴奥,拒绝合作的代价,远不止是听听屠杀的录音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姆贝基藏身处。
“渡鸦”萨姆猛地抬起头,眼神警惕:“不对劲……我们的几个备用加密频道,背景噪音模式有异常波动,像是在被尝试性渗透。”
图图顾问放下手中的旧书,皱起眉头:“深瞳?”
诺莫立刻抓起枪走到窗边,透过缝隙仔细观察着外面湿漉漉的、空无一人的街道:“安静得有点过分。”
姆贝基坐在阴影里,缓缓放下手中的罗伊博斯茶,看向萨姆问道:“能确定来源和意图吗?”
萨姆摇头:“很隐蔽,无法精确定位,但感觉……像是一张网,正在慢慢收拢。”
姆贝基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与凝重:“马巴奥拒绝了他们……所以,压力现在转到我们这边了,通知所有人,提高警惕,准备随时转移,深瞳的下一波攻势,恐怕要来了。”
深瞳南非驻地,指挥中心。
莉莉丝站在克罗格面前,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她的脸色比24小时前更加疲惫,眼神中带着一丝挫败。
“教授,这是关于塔博·姆贝基的初步调查报告。”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克罗格没有立刻去拿,只是抬了抬眼皮:“结果?”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我们动用了所有司法和媒体资源,查阅了他担任公职四十年来所有的公开记录、财产申报、政策决策档案,甚至包括他卸任后的基金会账目……结果发现……”
她停顿了一下,难以置信道:“他在个人操守上,几乎无懈可击,没有不明资产,没有滥用职权的确凿证据,连接受超过法定价值的礼物记录都找不到;他生活简朴,住在普通的社区,他的妻子至今还在公立学校教书……我们找到的最‘严重’的问题,是他一个远房表侄五年前曾因酒驾被罚款,以及他夫人所在学校的一个家长委员会,曾接受过一笔来源合规但数额稍大的捐款。”
指挥中心里还有其他几名情报分析员,此刻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克罗格终于伸手拿起了那份报告,快速地翻阅着,越翻,他脸上的肌肉越是紧绷,但眼神却愈发冰冷,他合上文件夹,轻轻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一个……圣人?”克罗格声音平静道:“在我们这个时代,在一个政治泥潭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竟然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莉莉丝硬着头皮回答:“事实如此,长官,这也是为什么德里克前长官宁愿花费巨大代价进行武力追捕,也没有尝试从法律层面轻易动他的原因;在没有确凿重罪证据的情况下,以政治罪名逮捕一位深受部分民众爱戴的前总统,引发的反弹和同情,可能会制造出更大的麻烦,甚至催生真正的殉道者。”
克罗格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突然冷笑了一声:“无懈可击?不,没有人是真正无懈可击的,即使他本人是,他身边的人呢?他所处的环境呢?”
他看向莉莉丝,声音阴冷道:“既然找不到直接射向巨人的箭,那就先剪除他脚下的土壤,弄脏他身边的空气。”
莉莉丝立刻明白了:“您是说……从他亲属的那些‘小问题’入手?”
“放大它们。”克罗格的声音不容置疑:“那个酒驾的表侄?可以暗示他与姆贝基有更密切的利益输送,只是我们‘尚未找到证据’;那笔给学校的捐款?深挖捐款人的背景,暗示其与某些‘不受欢迎’的境外势力有关联,而姆贝基夫人作为校方人员,‘可能知情不报’。”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数据屏幕前,上面显示着南非的舆论热度图。
“联系我们在《星报》、《公民报》的‘笔杆子’,还有那些网络水军头目,我不要他们直接指控姆贝基犯罪,我只要他们提出‘合理的质疑’——为什么他的亲戚能如何?为什么捐款偏偏是给他夫人所在的学校?为什么他总是在批评现政府,是不是想为自己家族牟利铺路?”